五月的海南已入夏，陽光開始毒辣起來，椰子樹隨風搖曳，海南的三蹦子—“噗噗車”穿梭在大街小巷，黎族姑娘們也開始頭戴盛開的海棠跳起了舞。
但這並不是海口觀瀾湖新城最好的季節，旅遊度假的“候鳥們”在經過一冬的休整後，都已飛回祖國各地，比起海口市區熙熙攘攘的人群，觀瀾湖新城空空蕩蕩。到了晚上，一幢幢住宅樓一片漆黑，少有的幾扇窗戶亮著燈，酒店的房價從旺季的每晚3000元降到1000元。
這是海南各旅遊城市每年都會經歷的時期，但是，售樓員阿豪在最近的20天裡卻坐上了過山車：他是海南樓市熱極一時的見證人，而在那日之後他雖然也有忐忑不安，但媒體報道的“一夜入冬”、“生死存亡”也沒有出現。
5月13日，筆者給阿豪打電話說想在海南買房，阿豪的語氣裡透露著莫名的自信，“我們已無房可賣，有錢也買不到，但是這個房子肯定是漲價的，我們也不擔心，現在海南太熱了。”
二十天的時間，使得這座海島重新受到重點關注。來自全國甚至世界各地的目光復雜：政策高壓和房價上揚透出的究竟是怎樣的訊息？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入還是不入，而是入和怎麼出。
01
4月22日20時以後，海南最嚴新政開始實施：在非本省戶籍一方隨一方遷入海南戶籍，並以新遷入海南戶籍的一方名義單獨購房的，需符合購房所在區域的限購政策規定，提供2年或5年的個稅或社保證明，且只能購買一套住房。以夫妻雙方名義共同購買住房的，按本省戶籍居民家庭購房政策執行。戶籍遷入界定時間以海南公安部門簽發的准予遷入證明時間為準。
就在4月22日的20點20分，阿豪和眾多海南銷售在朋友圈轉發了“海南省全域限購”的消息，附文：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要珍惜當下，說全域限購就限購了，做事還是要快準狠。”並給這段文字配上了“無奈捂臉”和“ 機智挑釁”的表情。
這是一段揚眉吐氣的宣言，那一晚，阿豪很多客戶都給他打電話發微信，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阿豪之前拼命追在他們屁股後面，現在他們完全是“求爺爺告奶奶”的狀態。
“阿豪，是我啊！之前找你看過海南的房，我現在就定！你看要怎麼操作。”客戶是北京的李先生。阿豪對他有點印象，他被李先生掛過兩次電話，作為銷售老江湖，阿豪被掛電話的次數多了去了，但是這位李先生厲聲掛完電話後，還加微信諮詢過房價信息。
這一類客戶處於糾結狀態，是有成交希望的，但是政策下來後，阿豪也沒辦法，長期的銷售經驗讓阿豪本能性回覆，“您好！您大概想買怎樣的房子？預算是多少？現在不符合規定的購房者都買不了。”
02
與李先生溝通完，已是4月22日22點40分，阿豪接到領導電話回售樓處加班，領導電話那邊像是炸翻了天，領導大聲喊了一句“趕緊到公司來！”便掛了電話，阿豪預感有大事，急急忙忙騎著電動車穿過六條街就到了工作的售樓處。
售樓處的景象是讓阿豪此生難忘：偌大的售樓處擠滿了人，同事們被購房者包圍，關於海南樓市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售樓處，夾雜著天南海北的方言，有的客戶拎著好幾個手提包，像碼文件一樣往桌子上碼現金，嘴裡計算著，“110萬，120萬……150萬！”數完大呼一口氣，“終於數完了！”這是一套房子的全款。
雖然政策要求即刻生效，8點之後打款的都不算，但是阿豪所在的項目，仍有不少外地人來交錢，也有不少“新海南人”來交錢，阿豪並不疑惑，海南向來受政策青睞，每次出政策，都能帶動成交量的增長，只是這一次來得太兇猛。
一直到4月22日24:00，阿豪才結束工作，他和同事癱坐在門口的沙發上，售樓處像經歷了一場“惡戰”，杯盤狼藉，文件滿地。
平時，阿豪這個時間點早就休息了，海南人並不愛加班，房地產行業的工作人員還稍微“上進”些，但也是節奏很慢，所以很多開發商進入海南，項目的營銷節奏都會慢一些。
23日凌晨1點多，阿豪又騎著電動車，經過六條街，回到了家，簡單地洗漱完睡覺了，睡前，他躺在去年一萬六一平買的房子裡，望著映滿月光的天花板，心裡有點激動：明天是怎樣的一天呢？
03
4月23日8點，阿豪起床洗漱上班，他照常去家附近的路邊攤要了一碗海南粉，很多海南人的早餐都是從一碗“海南粉”開啟的，阿豪小時候一碗海南粉的價格是3塊錢，現在路邊攤是8塊錢，店裡是14塊錢，海南的物價向來是全國領先的水平，但是幸福感也是全國領先的，阿豪覺得這歸功於海南人“心大”的特點。
早餐後，阿豪早早地來到售樓處，不出所料，售樓處仍是人山人海，阿豪用海南話罵了句，表達了下“又有的忙了”的不滿。
上午10：48分，阿豪又接到之前掛他三次電話的李先生微信語音請求，大概是想問，沒有海口戶口，也沒有交過社保，可不可以操作買房，阿豪到處帶人看房，忙得不想理會他，最後被磨得煩了，阿豪推薦了李先生找他的好朋友阿珍。
阿珍的名字聽著年輕，但是她已年近五十，她的本事大，據阿豪所說，當天，阿珍便幫李先生想好對策：開發商代繳社保。李先生不放心，阿珍小手一揮，“海南政策這麼多，開發商肯定有對策，你要相信我，我肯定有把握，我之前推薦的客戶，他們買到房子的，漲幅60%到80%都有了。”
04
阿豪理解李先生“錢房兩空”的擔憂。政策這個事，阿豪也說不準。前幾天，海口觀瀾湖觀園項目連夜開盤，當晚就被海口住建局到場叫停整改，並對開發企業與中介機構共計罰款150萬元。根據2018年1月，海南省國土資源工作會議所披露的數據顯示，2017年海南全年供應商品住宅用地面積2165.55畝，同比下降62.91%。
政府和開發商在博弈，誰也不知道最後的勝出者是誰。
阿豪只是個三十歲的銷售，他又能知道什麼，他只能看表面現象，他和客戶說，“政府現在都不敢放地皮了，中央下政策後，現在海南能用來蓋房子的地皮也不多，在海口周邊一塊12畝的地，現在都拍到2億多了，現在的地價比房價漲的還要猛。”
下午14:45，阿豪在售樓處附近沙縣小吃解決午飯，碰到二手房的銷售，一上來兩人就感慨，昨天的政策出的突然，銷售們都沒想到。而讓阿豪有點詫異的是，當天的二手房只要掛出來都被買了，很多業主還將房子收回去了，捨不得賣，要知道，海南人都不愛買二手房，之前，新房和二手房的價格差別還是很大的。
吃過飯後，阿豪不得不放棄海南人慣有的“午休”時間，繼續帶客戶看房。阿豪疲憊，但想到這個月的提成又有了“突破”，也便忍了。直到21:00，阿豪仍在工作，他已經連續工作近13個小時。
05
這一天是阿豪精疲力盡的一天，是海南樓市極度亢奮的一天，更是開發商無比忐忑的一天，政策的不確定性隨時有可能襲來。阿豪很清楚，海南樓市全靠外地人刺激，他們要麼是投資客，要麼是護照被單位保存無法出國的政府人員，新政出來後，海南的樓市只會越來越受關注，但是，政策的力度多大，海南的房子以後誰來買，阿豪也說不清楚。
一位海南房地產業內人士安老師告訴筆者：受全域限購影響，大批的銷售或面臨轉行。海南整體的房產公司的進入進出門檻是很低的，這次的全面限購，預計最少有60%的售樓員會待業或者轉行。
5月13日，阿珍已經為李先生物色好項目，海口雅居樂海岸附近，難得的小戶型，現金全款100多萬，阿珍向李先生拍胸脯保證：付完款，開發商便代繳社保，開發商可以簽訂合同蓋公章兩年後交房，期房等待交房，現房可先使用，兩年後可交房，沒有房貸還可貸三成房款。”
為此，李先生喜出望外，表示可即刻訂機票出發海南，但是阿珍又是小手一揮，“現在海南沒有房子了，過一段時間吧！正好等政策嚴打的風頭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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