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7 《金魚的失蹤》第六章 綁架

魯旦有些緊張。

一個很年輕的女教師從教學樓後面轉出,朝大門走來,她留著月牙形劉海兒,穿著一身揹帶裙,腳步輕盈。

魯旦想要揮揮手,卻沒勇氣揚起手。

淡定些,她只是你的女兒,沒必要害怕。

魯樹突然停了下來,她看到魯旦了。

魯旦還是揮了揮手。

魯樹停在原地半分鐘沒有動,魯旦卻覺得過了一個世紀。

終於,她又朝前走了,這一刻,魯旦簡直要信神了。

“你來做什麼?”魯樹眼睛一掃,已經發現了魯旦糟糕的狀態,她告訴自己不要關心,不要詢問。

“路過,看看你。”

“你看到了。”魯樹轉身欲走。

“樹兒,”魯旦喊了一聲,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很乾,“你還恨我嗎?”

魯樹身子一震,她沒有回頭,“該恨你的是媽媽,我只是不在乎。”

魯樹堅決地回頭走去。

不是的,媽媽不會恨你,我恨你。

魯旦看著樹兒的背影,有那麼一會兒,他彷彿看到了當年那個揹著小書包去上學的小女孩兒,那時候,如果他能出現在校門口,樹妮兒會多麼地高興啊。

為什麼孩子們總會長大。

為什麼總有些事,想做的時候已經晚了。

魯旦受不了門衛尋根探底的目光,推上車子,走了兩步,騙腿上車。

泰明坐在車中,看著魯旦走遠,他突然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

魯旦騎到樓下,發現小李子正在等他。

“等很久了?”

“剛到。”小李子想幫魯旦搬車子。

“扔那兒吧,破車子,不怕丟。”

“不能這麼說,”小李子笑了,“你這種車子現在很有格調嘛。”

“上個世紀的產物,和我一樣。”魯旦摸出了煙,遞給小李子一根,“從你們所長那裡順的。”

小李子接了過來,“還是您老厲害,所長這煙都是自己藏著吸的。”

進入家中,魯旦想給小李子泡杯茶,但是他發現自己即沒有熱水,也沒有茶,乾脆遞給小李子一罐啤酒。

“魯大哥,我正在工作。”

“得了吧,反正你清醒著也不會幹得更好。”

小李子想了想,接過了啤酒,“有道理。”

“隨便看吧,別問我什麼問題,我知道的不比你多,”魯旦坐到了客廳的躺椅上,“我嘛,我要休息一會兒,今天對我來說可不輕鬆。”

“好,我會當這是自己家的。”

“別,這不是你家,你是來辦案的。”

“有道理。”小李子掏出來一個小本子,朝陽臺走去。

放學鈴聲一響,孩子們像刑滿釋放一樣衝出了教室,班主任張羅著把熊孩子們聚在一起,排成路隊,送出校門。

魯樹在路口解散了路隊。

“老師再見!”

“同學們再見。”

魯樹疲憊地轉身,她的電動車還停在校門口。魯旦地意外來訪讓她現在還有些心神不寧,以至於沒有發現朝她走過來的泰明。

“你是魯老師吧?魯旦的女兒?”泰明儘量用自己最溫和的口氣問道。

“你是?”魯樹需要抬起頭才看全泰明的臉。

泰明微微一笑,他突然用胳膊夾住魯樹,同時捂住她的嘴,把她拉進車子後座,關上車門,用備好的膠帶把她綁了起來。

整個過程只用了十幾秒,泰明鑽了出來,坐上駕駛座,開動了車子。

他駛入張老大位於城西的別墅大院時,張老大正站在魚池前看魚,從保鮮袋中重新倒入池中的國壽又死了一條,只剩下四條。

四條。不吉利的數字。

張軍決定再搞幾條類似的。

他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剛走下車子的泰明。

“好,老闆,我一會兒就去放消息。”

“那個老東西呢?你一定好好伺候了他一番吧。”

“老闆,他跑了。”

“跑了?”張軍狐疑地看向泰明,“你壯得像頭大猩猩一樣,他是怎麼從你手裡跑掉的?”

“門沒有鎖好,”泰明平靜地撒了個謊,朝汽車走去,“不過,我抓住了他的女兒。”

“搞什麼?”張軍發起了脾氣,“誰讓你綁架了?我又不是壞人……”他看到被從車中拉出來的、面容嬌好的魯樹,吞下了後半句話。

“放了她?”

“算了,既然抓來了,先關客房裡吧,”張軍打量著正做著無畏掙扎的魯樹,“對這位小姐客氣點。小姐,我們不是壞人,只是和你父親有些生意上得不愉快而已,晚上我再詳細地告訴你。”

泰明拖著魯樹朝屋子走去,阿麗穿件睡袍倚在門邊,抽著煙,打量著歪歪斜斜走過去的魯樹。

“阿麗,過來!”張軍一手端著酒杯,另一隻手衝門口揮動著,“快點。”

阿麗被召喚了過去。

“你去陪那個魯小姐說說話,”張軍躊躇滿志地說,“就是你們女人最擅長的那些話,衣服啊什麼的。”

“你覺得一個被綁架的女人還有心情談論衣服嗎?”阿麗冷笑著。

“又不是你綁架的,呸,也不是我綁的,是泰明自作主張綁的。不過既然她來了,就是客人,招待下也是應該的,”張軍有些期待地看著阿麗,“你去告訴她,我這個人很好的,讓她不用擔心。”

“你不是想晚上自己過去說嗎?”

“你去打打前哨嘛,消除她的緊張。好了,別廢話,快去。”

阿麗去了,泰明來了。

“你去通知那個老傢伙一下,就說我會好好照顧他女兒的。”

阿麗插入鑰匙,打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修飾華麗的客房,充滿了世俗的熱情,魯樹蜷縮在椅子上,進來的是個女人並沒有減少她驚恐的程度。

“抽菸嗎?”阿麗對著魯樹揚了揚煙盒。

魯樹沒有反應,阿麗自己點了一根菸,倚在門上看著她。

兩人很久沒有說話。

“你是做什麼的?”

“你是誰?”魯樹啞聲問。

“這個大房子中的金絲鳥,”阿麗陰鬱地笑了,“一個幽靈。”

魯樹抬起頭,驚訝又認真地看了阿麗一眼。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救你。”

魯樹站了起來,她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麼?”

“這不是你現在需要關心的問題。”阿麗淡淡地說。

小李子在陽臺折騰了好一會兒,志滿意得地回到客廳,魯旦閉著眼懶在躺椅上,好像睡著了,他輕手輕腳地去拿自己的水杯,準備喝上一口。

“有什麼發現嗎?”魯旦突然開口,嚇了小李子一跳。

“沒睡著啊,”小李子還是喝了一口,把本子放進了提包中,“小偷是從陽臺外爬進來的,還能看到幹了的水印,從種種跡象看,他應該是通過樓下那個平臺爬上來的,我準備下去問問,看他們晚上感覺到什麼動靜沒有。”

“不錯啊,小李子,真能幹,”魯旦又閉上了眼,“快去,等著你的好消息。”

被魯旦誇,小李子心情更好了,他拎著包,步履輕鬆地出了門。

魯旦在嘴角擠出了一個笑容,這個破樓一點都不隔音,敲門聲在樓下響起,老林家的聲音傳了出來,剛開始,聲音還正常,但僅僅半分鐘後,一個潑辣老太婆的聲音就響徹了整個樓道。

魯旦的笑容擴大了。

大約五分鐘後,小李子回來了,他的臉色很難看,看樣子是噁心到了。

“怎麼了,調查不順利?”魯旦一本正經地問。

“沒什麼,調查嘛,什麼樣的人都會碰到,”小李子用不小心吞了蒼蠅的語氣說著,“不過,魯大哥,你下面那個鄰居也太……極品了。”

魯旦大笑起來。

“攤上這麼個鄰居,虧你還能高興地起來,”小李子搖著頭,希望能借此搖落庸俗感,“為了她,搬家都值得。”

“你小子是富人,現在房價天天升,月月漲,有地方住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問出點什麼?”

“有限,她說沒聽到有人半夜經過她的房間。”

也是真話。

“好吧,那你就繼續努力吧。”

“大哥,你休息,我走了啊。”

“不送。”

“不用了,不用了。”

屋子又恢復了安靜,但是樓下老林家的嘮叨聲還時不時地傳上來。

魯旦翕動了一下鼻子,鼻炎越來越厲害,即使在夏天,在陰涼點的屋子也要用嘴輔助才好呼吸。他深呼吸著平息疲累的身體,努力整理散亂的思路。

這次的事兒幹得不漂亮。

魯旦苦笑起來,自己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考慮事情太簡單了,這可不是他以往的風格,他現在越來越大意了,可能是因為酒喝太多了,老胳膊老腿,連腦子都老了。

魯樹還是不理我,看樣子這情況永遠不會改變了。

他又想到老伴兒,心中揪揪地疼了起來,他用力地轉移思路,但一時又無事可想,思維困在了空虛處。

電話鈴聲適時地響了起來。

魯樹伸長胳膊,從茶几上摸到了那個老人機,接通了。

“說。”

“你不應該跑的。”泰明惋惜地說。

魯樹沒有聽出這個聲音,但是他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笑了起來,“小夥子,我當警察的時候,不知喊了多少句別跑了,但是從來沒人聽我的。”

“說的也有道理,”泰明愣了一下,馬上又找回了堅決的口氣,“不過警察恐怕不會抓走對方的女兒作為替代吧。”

魯旦坐了起來,“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咋呼?”

“你離開書畫苑後,走了中原路,然後停在中原路小學門口,和一位叫魯樹的女教師聊了一會兒,沒說錯吧?順便說一聲,你的女兒真漂亮,張老大讓我告訴你,他會好好招待你女兒的。”泰明發出了曖昧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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