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4 回家的路,飄滿潔白的雪


回家的路,飄滿潔白的雪


回家的路,飄滿潔白的雪


□姜建華


夢魘深處的豔影,虛幻縹緲,早已死掉的魂靈,只生空空的形,生命的軌跡,從未炫目,水水靈靈的充盈定格在那永恆的青澀時期,那枯槁的花朵,紅的那樣殘,比殘枝敗柳更加不堪,沒有了年代的芳華,僅剩孤獨影只的空殼,如脫殼的金蟬,留下一個廢棄的外衣,在煩躁的季節,經風沐雨。

——題記


一 獨在異鄉

陶淵明失去了工作,卻擁有了自己的花園和莊園,可以採菊也可以採豆苗,很容易就見到了南面的山。

在那個鬧市,人與人咫尺之遙,卻隔著猜不透的銅牆鐵壁,熱情的握手和笑容永遠辨不清真假,右手握著你的手左手可能拿著刀子,不知什麼時候就給你一刀,這個殺手不太冷,不太冷而且很熱情。

嘔啞嘲哳的樂音充斥你的每分每秒,你的方向搖擺不定,你的步伐凌亂無依,還要繼續嗎還有那個,熱鬧而空洞的夢嗎。

陶淵明終於下定了決心,歸去來兮,歸去來兮胡不歸。


二 踏雪而歸

走過一場又一場的雪,乾燥的北方寒風漸烈,賽過一片片草原上奔騰的賽馬,我,坐在黎明的窗前,夜依然那麼深,此時,你想到什麼你想說什麼,床前沒有明月,只有冰凌的霜花,一年年如草的歲月,並沒有讓這個冬天更美好,相反,那冰花裡已沒了青澀的懵懂和驚奇,然而,你已有了坐而論道的年紀,儘管你並不知道,那個無形的道,能否讓飛揚的塵埃,暫時落在什麼地方。

在這冷冷冷的夜,寒風襲來,吹皺了生活的漣漪。那舊時的芳華,灑落一地,再也拾不起,拾不起。

憶兒時那如洗的明月,還有那滿地的霜雪,幾個茶花慢慢慢慢開放的冬季,幾個寂寥而寂寥的春日,幾個熱烈狂傲歡快而又漫無目的夏的驕陽和濃陰,幾個欲說還休的金葉遍地的秋月夜,時光好遠好近,心迷失在哪裡,聽風在說話月在說話雪在說話,花開花落,多少個數得清,還是數不清的,故鄉的星星,圓月,半月,殘月。

給我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大雪,讓我找到生命的故鄉的一場大雪,不需要衣錦還鄉,一個農村的孩子,穿著粗布衣裳,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向那個盛滿歡樂,親情,活力的,那個大雪紛紛揚揚,寂靜,幽然讓他心情舒暢的故鄉,那個門前有棵似魯迅筆下的棗樹的籬笆門的院子裡住著絲瓜櫻桃葡萄豌豆的家園,那個不管陰風怒號大雪飄灑,還是狂風肆虐大雨瓢潑也快樂無比的,只有幾間土屋的家。

多少年後,他走出了那個家,走在城市的邊緣,走到了外面的花紅柳綠,如幻如夢,如夢如醒的世界,半生的倥傯,那原野,那星光,那彷徨久久難忘,昨日星辰已落,朦朧月色仍在心中,夢醒,那大地白茫茫一片,無花無夢無形無影的荒原,閃電,夜空,暗紅的蒼穹,幾時閃過一道閃電,驚醒,那夢中的人。

荒漠泉源,甘甜的清澈的水從哪裡流來,沉默,只有沉默,風在說雪在說月在說,歸來!歸來!歸來!給我一條小路,讓我找到我的小屋,給你一個我,穿著布衣庫的清清爽爽的孩子,大雪上灑滿溫馨月光的故鄉,我來了,故鄉,踏著那兆豐年的雪,沐者兒時的月,我牽掛著這個冬天的心情,在一陣又一陣的寒風裡。

回家的路,飄滿潔白的雪


三 滿地雞毛

踏著搖曳的風,哼著小曲一溜小跑,回到了那個籬笆的門前,彈彈身上的塵埃,倏然落地,你們是老爺我是你孫子嗎,我靠我是你大爺。

從此只採菊東籬,只悠然那散淡的時光,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那把鑰匙什麼時候丟失了,丟失在哪個悄悄的角落,一聲不響無聲無息,等待著主人的發現。

沒了鑰匙的主人,找不到自己的城堡和莊園,像一個沒有家的流浪者,把自己放逐在快樂和自由之外,晴明的天暗夜一般,明亮的眼瞎子一般。

從此天上沒有天籟的聲音,地上沒有繁花似錦,沒有鑰匙的鎖鎖住了歌聲和春天,流沙和嘆息聲不能輕易拾起,只一片荒漠呼嘯的烈風,只一地亂紛紛的雞毛,只一片沒有聲音的哭泣。

水樣的月亮來到紙上,流瀉千年來到人們的心裡和夢裡。

古人沒有北漂南漂的說辭,古人一樣有揮之不去無法斷舍離的鄉愁。

花園裡沒有花沒有秘密,望一望明月,一千年過去了,思一思故鄉,又一千年過去了。

在水樣的月夜,想起倉頡和他造的字。字就是字,一筆一劃,是倉頡造的給我們每個人用。

古代以讀書人和文盲來區分人等,讀書人可以做老爺可以治人,文盲是奴隸是農奴是奴才治於人,孟子是聖人說了很多神聖的話,孟子是聖人嗎,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不認識字就該治於人嗎,就該是一錢不值得的勞動工具嗎。

看看那些為認識一些字苦逼一生的人,顛沛流離放逐千里之外,忽喜忽悲忽上忽下,在一個靜靜的夜晚望著星星和月光,此生追求捨命追求的那幾個字,有那麼值錢嗎。

讀書人多麼光彩多麼高雅的幾個字,醒裡夢裡追尋的幾個字,到頭來會不會,是醉生夢死,三生三世也尋不到一朵桃花,更別說十里浪漫的情懷。

不認識字怎麼了文盲怎麼了,不認識字就沒有思想嗎,不認識字就沒有情感嗎,不認識字就是下里巴人哪,不認識字就該輕如鴻毛一錢不值嗎,我靠我是你大爺。

倉頡造了幾個字,造了幾千年的噩夢,包括識字的和不識字的。

我寧願倉頡沒有造過字,我寧願從來就不認識字,我寧願荒蕪一生如荒野的草,誰又願顛沛顛覆顛倒自己的一生,我靠我是你大爺。

從此只採菊,從此只汗滴禾下土沒一個夢靨的夢影,莊子也好陶淵明也好,醒著也好夢著也好,哭著也好笑著也好,從此草莽一生。


四 土地豐盈

沒有三生三世,不必十里桃花。

永遠地遠去了,那涼涼的夏夜,還有那夜的風,夢一樣地消失殆盡,那樣清晰又那樣朦朧,失去的東西永不復歸,再也回不去那涼爽的夜。

沒有悠悠花枝俏,那隻歌唱的夜鶯飛到哪裡去了,在小花園裡只剩下,別人快樂而寂寥的的歌聲,那迷人的仲夏夜飛逝而去,誰也無法叫它再度降臨,蕭瑟的秋天一夜之間來到,掠走了全世界的葉子,黃的,綠的,紅的,一枝紅杏滿園春,一江秋水滿城秋,那綿綿的秋思憂愁,沒有斷橋沒有殘月,一樣的涼得心底木然悽然,莫提那古道西風瘦馬,更何況,如血的殘陽,人在天涯,今夕是何夕,轉眼,即是那茫茫原野的,那一彎淺淺的白月。

那個越來越整倦怠的夏日,玫瑰的殤在某個殘陽如血的傍晚,獨自綻放。

滿懷憧憬的人們滿懷豪情踏上,一片繁盛的土地,追逐莫須有的夢想和富貴,期待某個未來日子的衣錦還鄉,狼煙卷著風沙,重來不重來與捲土無關,只是註定的凋零凋零灰頭土臉,也不必說,我們有土地一樣的顏色。

夕陽西下,誰又想起來大漠落日的悲壯,一群群閒散的羊群抑或氈房外的牧民,常年的風沙,一遍遍清洗他們都靈魂,蒼茫裡,誰會知曉那片土地曾是都城或者王陵,沉寂無聲的殘章荒址和久遠的輝煌傳奇。

一切都是盛大而久遠的故事傳說,不說正史不說野史,只說那群羊和放羊的人,如何迎接一場場的月升月落,一場又一場真實或虛妄的風花雪月,我們談論什麼已無關緊要,我只是想,今夜,那飄零的雪花如何掠過了你凌亂的發,如何掠過這寂寂無語的夜。

我站在腳下這片久遠而豐盈的土地,從暗夜的空虛中醒來,如經歷一場噩夢,經年累月可恥的羞愧,戰慄,凌亂,在大地堅韌的靜默裡,枯萎,凋落,死掉,也許光明,也只存在於無星無月的暗夜,雪花在暗夜的微光裡,孤獨而自由。

歲月沒有約定,無聲而逝,那紛紛揚揚的紅塵,找不到春天,找不到家的方向,昔日的歡欣,只在夢裡偶爾降臨,那也是上帝稀有的恩賜,醒來,溼了那破舊的青衫,月在天的一角,若隱若現,發著蒼白的光,映著暗黃的夜空,久遠的情思愁緒,悠悠盪盪,如螢火蟲,又如童年天籟的歌唱,在明明暗暗的夜,撩撥如夢初醒的人,絲絲縷縷,找不到蹤跡,她來自哪裡,又去向何方,凌亂了這如夢如醒,如黑如白的夜,微如塵埃,勢如洪流,激盪著混沌的茫茫夜空一片,那流逝的仲夏夜之夢,早已不冀而飛,消失在那,遠遠的虛妄的雲端,抓不住,看不著,只在偶然的時刻想起,小精靈的靈光一閃,心中只剩下冷卻如冰山的情感,那往日的歡笑難得一見,失去的東西,永不復還,只在莎翁的語句裡,尋找一點可憐的溫暖,如熒光閃閃。

回家的路,飄滿潔白的雪


五 月光蒼涼

四野無際崖八荒蒼莽莽,莊周一個夢做了千年,蝴蝶也不知疲倦地飛了千年,那些追夢人啊,有沒有醒的時候,那隻兀自飛翔的蝶,真的那麼陶醉嗎,飛翔九萬里高空的老莊,真的那麼逍遙嗎,逍遙遊逍遙夢,輾轉反側的夜晚,誰又聽到了遠處的雞鳴,遠處的鐘聲,那鐘聲真的能清涼一生嗎。

在縹緲的夜,浮現海市蜃樓般的影片,誰拉起了紅色的手風琴,美麗的姑娘又到林間會她的情人,蘋果樹倏然落下的花落在她的髮間,燃燒的青春在靜靜的夜晚,那秋日夕陽下的白樺林又見證了,多少情人的無奈和離散,風,無聲地奔走,北雁漫飛落葉滿長安,山坡後面她那戴過的繡花的飄動的紅紗巾,是否還明亮在他的心間,拉起紅色的手風琴,一點點想起那個仲夏夜的夢,和悄悄遠走的秋天,那一片落葉的呼喚,嫦娥姑娘是否聽得見,茫然的夜,月光一片。

 

花開無語,葉落無聲,一切都必將腐朽無蹤,風,會帶走整個秋天的葉子,帶走整個秋天的消息,讓春天的歌和夏天的夢,杳無音信,歲歲年年月月只有天下眾生,生生不息,花落花開,春去春回,夢去無依,東籬採菊。

寂寥而寂寥的夜,文字蒼白無力,只那一片來自亙古的月光,蒼蒼茫茫。


2019.12.24

回家的路,飄滿潔白的雪


姜建華,字子悅,號東夷野老。 1972年10月出生,山東東平趙閣村人。畢業於泰安師專中文系,自由寫作者,筆名如也,風生。2018年浙江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作品散見於《散文選刊》《散文詩世界》《延河》《散文詩》《詩神》《山東文學》等雜誌。散文作品入選中國作家協會中國作家網2018優秀作品年選《大地的燈盞》。散文《朵朵花開》榮登《花城》雜誌愛花城網花魁榜(2018年11月)。曾獲中國藝術研究院徵文佳作獎,廣西文聯詩歌獎,甘肅文聯全國敦煌詩文徵選優秀作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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