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畫中詞
層巒疊嶂重重山
燈下秉燭夜夜談
廊下又話私私語
只怕
撩人碧樹只只蟬
夢裡又睡雙雙醉
不醒
江波月照層層帆
水映伊人翩翩舞
惟嘆
畫中桃園處處仙
要說人什麼時候最想置身事外,那一定是已經被煩惱纏住的時候,其它時間比如享受快樂的時候是沒有這一念的。這就清楚了:想擺脫煩惱正是更添的一條“人慾”,也許不去想反倒有自救的機會,但正是這“轉出局”的念頭才是“入局”的最關鍵處。
諸事近身就是緣起,緣滅之時答案自現,人力於其間只能如游泳般“順應水性”。老子愛談水,這有型的就是水性,無形的世間法便以水性喻之。順風順水就是借勢,省時省力且高效,逆水行舟則是人力,一旦稍有懈怠不進則退,耗時耗力。所以,順勢而為應是世間法的基本原則。
但也有憑藉此話見風使舵的,自謂之“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話並不錯,但只能別人說自己的時候感覺才能出來,但凡如此標榜自己的味道就全變
中國語言裡有很多看似矛盾的話實則體現的是漢語言的博大精深:
“兔子不吃窩邊草”和“近水樓臺先得月”;
“男子漢大丈夫寧死不屈”和“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和“交淺勿言深,沉默是金”;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和“人靠衣裳馬靠鞍”;
“明人不做暗事”和“兵不厭詐”等……還有很多。
把這些話換換立場就完全沒有問題了,只要分清哪些是對自己說的,哪些是不能對自己說的即可。
“兔子不吃窩邊草”是自己的原則,但別人會勸你“近水樓臺先得月”,而最終卻只有站在“不吃窩邊草”的立場上才能“先得月”,這才是妙處。
講白了就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人終究要取“性上”至善,而不是“相上”。打孩子是為他好,殺敵人是保家衛國,此兩者皆是“惡相”,卻是“善性”。
禪宗五祖有云:真見性人,揮刀上陣亦可。
也就是這世事給了你怎樣的頻率就自己合上去,此時再看《易*乾卦*文言》這段就別有一番真滋味:
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這段就說兩個字:合頻。
那些眼前的“識時務”皆因對大勢看得不夠遠、不夠深,眼前的逆風而行不過望見一時漣漪,衝過去自能洞徹天地。
“合頻共振”自是“出局”之時。迷局並非在外境,而恰恰是在自己心中,如同“想轉出”是入局一樣,沒了這點人慾反倒落個自在。原罪就是那好逸惡勞的習氣,而習氣則要在“事上磨”。
《三顧茅廬》便是諸葛亮考察劉備習氣的測試。再一再二不再三,三次當是最合適的次數,既可以考察劉備真誠與否,更重要的是劉備此人的“質地”如何。
《人物誌》有云:凡人之質量,中和為貴矣。
“中和”便是習氣的味道輕,能夠聽取意見,若是碰到呂布那樣的臥龍也就只能繼續高臥籠中了。
《楞嚴經》所謂“理則頓悟,乘悟並銷,事非頓除,因次第盡”——理地先要透徹,“信根”足,然後依理而行。《心經》“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的“深”和《道德經》“治大國若烹小鮮”的“烹”背後都是一個“緩”字。
在宏觀上,西漢初年漢景帝急於削藩激起了七國之亂,漢朝幾乎傾覆,而他的兒子漢武帝僅用一道《推恩令》就開始讓各諸侯國慢慢的自我蠶食;
在微觀上,人的情緒應該是緩慢波動,如果起伏太快的話就很容易崩潰。
所以,“磨出來”的才是真功夫,裝是裝不出來氣場的,卻反而是習氣的一種更加根深蒂固的表現。但是,會裝的人之間卻很有感覺。也就是說習氣一旦對接上,所有的問題就都掩蓋住了。
《鬼谷子》雲:
與智者言,依於博;與博者言,依於辯;與辯者言,依於要;與貴者言,依於勢;與富者言,依於高;與貧者言,依於利;與賤者言,依于謙;與勇者言,依於敢;與愚者言,依於銳。
這些對於對方而言是彼此境界的契合,對自己來說要隨著對方的不同身份來改變自己的狀態,考驗的就是能否順應心境的變化無常了。
禪宗六祖慧能所謂“心迷法華轉,心悟轉法華”。悟與不悟是心中事,入不入局卻是意識知見裡事。所以,只要意識能鬆弛下來內部和外部就不會頂得很死,如此敏感度會減弱,心靈的靈性作用會凸顯。
意識鬆弛了最先感受到的是肉體鬆弛,尤其是面部立即會舒展開來。純精神無形無相,意識則是由精神和物質高度粘合而來,物性是趨向於死寂的,所以鬆弛前的面部便呈現一種“僵化”的相,任你塗抹什麼都只能掩蓋一時,只是“以物性除物性”。
純精神就是“靈性”,“靈性”對人來說至關重要,一個人往那一站自會散發其氣場。有些人甚至有些地方的氣相當濁,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體會,有些地方只要進去幾分鐘就會讓人頭暈乃至想吐,有些人不用說話就讓人不舒服。
實際上有些自以為的精神問題只是肉體問題導致的,心理治療中給病人吃藥遵循的就是這個理——把心理和生理的聯繫斷開。上文說的“意識鬆弛了肉體就會鬆弛下來”並不很準確,它們是同時的,只不過是因為意識的慣性太大了,又抓了個先後。只要訊息能先抵達心靈,再從心靈起用意識就能從根處清晰的看到這點。
此處當有《畫中偈》雲:
畫中人愁行遠山 水不流平浪吞船
一念成識一念智 不識不破疊重關
山不是山盡是難 水不是水盡是灘
山高不改水自在 燕處畫外自超然
心中有山水,腳下步步春。畫裡畫外皆在一念之間,“轉識成智”的關鍵在看得整不整全。真妄兩端皆是生機,處真便觸底返妄,處妄便觸底歸真,執著一端便是人慾。
朱子雲:世上無如人慾險,幾人到此誤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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