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6 年夜飯,美味釋放出來的味道還在,爐灶前炒菜的父親的身影消失了


年夜飯,美味釋放出來的味道還在,爐灶前炒菜的父親的身影消失了

記得每年一次的年夜飯,都是我家這一年到頭吃的最豐盛的一頓晚餐。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喜歡坐在餐桌前,像欣賞著一件件藝術品一樣的欣賞著這一桌子美味佳餚。甚至,擺在這一桌子上的菜,比藝術品還要令我喜愛,這些菜不光是能夠欣賞,主要的還是能夠解饞。

其實,我只會坐在餐桌上,欣賞著、品嚐著這些美味佳餚。可是我並不知道,這些美味佳餚是怎麼做出來的。我也不知道這些本該宣告死亡的、或是已經死亡了的食材,卻在生命即將結束時,依然以另一種方式,活出了瞬間的精彩。

每年這個時候,我都看到我的父親腰間繫著一條圍裙,一隻手端著一個大馬勺,另一隻手拿著一把炒菜勺,在爐灶前炒著菜。而母親又是滿臉笑容一會兒一趟的,往屋裡端著父親炒好了的菜。

年夜飯,美味釋放出來的味道還在,爐灶前炒菜的父親的身影消失了

這時候,我會端起碗、拿起筷子,懵懂地端詳著每一道瀰漫著美味兒的菜。有些像這些食材在沒被採摘、沒有被屠殺、沒有被捕撈、沒有接受烹調、或是蒸煮前的那種懵懂。

我知道這些食材原本都是蓬勃、或是鮮活的生命。它們原本是水中游動的自由的生靈,原本是生長在土地上、或是深林裡快活的生靈,原本是跑跳於草原頑皮的生靈啊!

而人的貪慾,就是這樣的無情地結束了它們的生命。我不是劊子手,但我一定是宰殺這些生靈的劊子手的幫兇,此時,我在想,這頓豐富的年夜飯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只知道我家族的人口,一年年的遞減。我的岳父、岳母相繼離世後,我的父親三年前也離世了。他們窮其一生,末了末了還心存不捨。我不知道,那些被擺上餐桌的生靈,結束生命前的那一刻,有沒有顧盼?有沒有不捨?

這些被採摘、被屠殺、被捕撈的生靈,究竟還有沒有後裔延續?它們的子孫是不是也慘遭不幸?它們是否還記得,它們失去生命前的那一刻,除了它們無助地哀嚎外,天是不是還是那樣藍?地是不是還是那樣綠?山是不是還是那樣青?它們走後的世界是不是還是那樣寧靜?

年夜飯,美味釋放出來的味道還在,爐灶前炒菜的父親的身影消失了

它們想過沒有?它們死後沒有入土為安,也沒有升到它們理想裡的天堂,它們被人宰殺、肢解後,做成美味佳餚,擺上了餐桌。

我只知道,我失去了父親、這個節日裡,有一個身影消失了,有一個位置成為了永遠的無可代替的空缺。可是,那些美味釋放出來的味道,絲絲縷縷地還在縈繞著我。

父親的一生,彷彿就是自己的一生。父親的晚年,彷彿就是自己正在度過的晚年。然而,生命並不是唯有憧憬就能度過一生,生命就是由這些細細碎碎的細節組成。

我把這些烹製好的雞、鴨、魚以及山珍、海味,吃進肚子裡,竟然,不記得它們被宰殺、被肢解、被蠶食的樣子了。它們作為我胃裡的混合體,在我的胃裡蠕動,我只回味著這些東西帶給我的滿足。

而轉過身去,我卻全然不以為是我,把它們化為烏有。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它們是怎麼來的、從哪裡來的,我全然不知了。

我想,我的父親雖入土為安了,但在那個世界裡,他周遭的土地不知道他是誰,他腳下的河水不知道他是誰,他身旁的樹木、花草以及風霜、雨露不知道他是誰,只有我們知道他是誰,.只有我們不會忘記他啊!

縱然是這樣的一個喜慶的時刻,我依然沒有忘記失去的我的父親。我可以不記得這些被做成晚餐的食材,可我不能不記得,那個我流淌著他的血液、有著他的基因的父親;那個我至親至愛的父親;那個給我的年夜飯帶來豐盛、帶來驚喜的父親啊!

還是這座城市、還是這個家,我還在、兒孫還在,可是父親卻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離開我們的父親,是不是在這個節日回來了?是不是他還是站在爐灶前,繼續在為我做著那頓豐盛的晚餐呢?

看到妻子在廚房裡忙碌身影,總有些格格不入,總覺得父親沒有走遠。我彷彿看到父親又回來,可是在我模糊的知覺裡,又走回原點,不過,我的潛意思裡還是感覺,父親並沒有走……

作者簡介:周穎,(周影)上世紀50年代生於吉林省吉林市,上世紀80年代開始發表詩歌、散文、隨筆、小說等文學作品,先後出版小說,散文、隨筆集13部,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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