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街盡頭有一家壽衣店，店主是個五十開外的禿頂老頭。老頭姓張，顧客都喊他張師傅。張師傅身上藏著一門絕活，扎紙人。他扎得紙人惟妙惟肖，宛如活物。平日誰家遇到白事，都會來找他。每年清明冬至，他的壽衣店更是門庭若市。張師傅手藝精湛，連市裡的電視臺都曾跑來給他拍紀錄片。張師傅的大名也因此名聞遐邇。
不過，張師傅是個低調的人。有人曾高價僱他做紙藝顧問，他婉拒了；有人曾投資給他辦一個紙藝培訓學校，他謝絕了。張師傅說，六十歲的時候，我會免費收一個學徒，到時會把全部本事兒傳給他。為什麼非得等到六十歲再傳人，他說，這是張家祖傳的規矩。
這天，張師傅的店裡來了個時髦的女子。女子戴著一個大墨鏡。店裡光線其實很昏暗，但這女的卻戴著墨鏡，顯得很怪異。女子進來後，並沒有挑揀需要的東西，而是直接走到張師傅面前。
“師傅，幫我扎個紙人。”女子聲音有些嘶啞，像是哭過。
“哦，”張師傅忙著手裡的活計，並沒抬頭，只淡淡地問了一句，“有什麼要求嗎？”
女子從隨身的坤包裡取出一張照片，“照這個扎，扎得越像越好。”
張師傅接過照片，打量了一眼。照片上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眉眼有些挑，看起來有點冷傲。
“這姑娘怎麼了？”張師傅隨口問了一句。
“我表妹，去年車禍死了……”女子聲音有些乾澀，也有些冷。
張師傅沒再問，隨手把照片放到一邊的桌子上，然後對女子說，“留下電話，三日後來取。”
“多少錢？”女子問。
張師傅抬手指了指牆上，價目表上有一行醒目的黑體字：紙人444元一個，概不還價。
女子笑了笑，“這數字好。”說罷，付了定金，便轉身離開了。
二
三日後，吳莎從壽衣店取到紙人，徑直驅車到市郊墓地。天陰沉沉的，風有些冷。
吳莎在墓地停車場把車停好，然後提著紙人，獨自上山。
墓地冷冷清清，一個人影也沒有。遠處的柏樹林，時不時傳來幾聲寒鴉的啼叫，冷颼颼的，讓人寒毛直豎。吳莎冷著臉，心卻有些慌。她不知道這招管不管用。紙人她看了，跟那賤人確實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
吳莎轉了幾個彎，找到了老五的墓。老五是她一個遠方表哥，生前性格暴戾，曾因搶劫罪被判10年，出獄那天在回家的路上意外出了車禍，重傷不治。老五二十一歲入獄，三十一歲出獄，卻死於非命，連個媳婦都沒娶上。
“老五哥，我今天給你帶個媳婦兒，你得好好關照她哦。”吳莎把紙人擺在老五的墓前，然後掏出打火機，將紙人點燃。
火借風勢，熊熊燃起，紙人眨眼間便化作灰燼……
三
一個月後，吳莎從私家偵探那裡打聽到，那個小賤人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吳莎竊喜，看來，那招真的很管用。
吳莎這天趁老公出差不在家，在屋子裡一陣翻箱倒櫃，她知道老公有一批珠寶藏在家裡。這混蛋就知道把寶貝送給外面的小妖精，卻對她這個糟糠之妻吝嗇至極！吳莎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保險櫃。她試了好幾個密碼，都不對。最後，她忍著怒火試了那個賤人的生日密碼。保險櫃居然開了。
保險櫃裡的珠寶已經所剩無幾了。吳莎卻意外地發現了一份人身意外險保單，投保人寫的是她的名字，而受益人則是她老公的名字。吳莎後脊背突然一陣冰冷，只覺頭暈目眩，差點暈厥。
“這混蛋，看來我也該為你扎一個紙人了！”吳莎瞅著丈夫的照片，在心裡惡狠狠地詛咒道。
突然，屋子裡的燈砰的一聲炸裂。一陣陰風破窗而入。吳莎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這時，她看到窗臺上蹲著一個黑影，那黑影弓著腰，腦袋碩大，雙目赤紅，爍爍瘮人。
吳莎倒吸一口涼氣，嚇得渾身癱軟。那黑影似乎也發現了她，竟張著血盆之口衝她撲了過來。
吳莎旋即一聲慘叫。
次日，吳莎的屍體被人發現，法醫給的死因是，因驚嚇過度而造成心力衰竭。事發當天，他老公出差在外，並不在家。
四
一個星期前的某個下午，天色昏沉，風很冷。
小街盡頭的壽衣店走進來一箇中年男子。男子戴著墨鏡，衣著光鮮，看樣子像是一個有錢的老闆。
“師傅，給我扎個紙人。”男子開門見山道。
“哦，”張師傅正忙著手中的活計，頭也不抬，隨口問道，“有什麼要求嗎？”
男子遞過去一張照片，“照這個扎吧，越像越好！”
張師傅接過照片，瞅了一眼，覺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具體是誰。店裡的客人來來往往，誰記得清呢。
“留下電話號碼，三日後來取吧。”張師傅把照片丟在一邊的桌子上。
“多少錢？”男子問。
張師傅抬手指了指牆上。
男子甩過去五張大鈔，說，“不用找了。”說罷，轉身欲走。
“站住！”張師傅喊道。
男子愣了一下。張師傅丟過來56塊零錢，“這是規矩，不能破！”說完，又繼續忙手中的活兒。
男子笑了笑，心道，這老頭兒還真夠邪門兒的。但他還是收了零錢，衝張師傅道了聲謝，然後匆匆地離開了。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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