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雲臺山下話獻帝

雲臺山下話獻帝

雲臺山以其雄奇秀美的風光吸引著越來越多的遊人,從二000年開發至今,也不過二十年的時間。在許許多多的著名旅遊景點中,應該算是後起之秀。為了做大做強,景區在努力開發自然山水的同時也在挖掘它的人文內涵,因張良避難而知名的子房湖,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峰,竹林七賢快意人生的百家巖。張良是否真的隱居於此已經無據可考,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詩裡寫的應該不是這裡的茱萸峰,竹林七賢活動的地方應該就在這個地方,還是被大多數人認可的。竹林不見了,百家巖還在,劉伶醒酒臺、嵇康淬劍池,他們的魏晉風度所綻放的綺麗光彩,讓無數的後人神往。也是在百家巖,宋代時所刻的“二樂臺”的石刻混雜於亂石之中,並不為更多的人關注。其實就在竹林七賢他們這群人到來之前,一個人在這裡留下過更多的足跡倒是肯定的。那就是東漢的最後一位皇帝漢獻帝。然而似乎很少有人因為雲臺山而想到他。當意識到漢獻帝曾經有十四年的時間都是生活在這裡時,再走進這片大山的每一個地方都會想漢獻帝是否曾經來過,他在這裡時又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和心境。得知他的陵墓就在雲臺山南面不遠處,便也有了去看看的想法。

雲臺山下話獻帝

其實從晉新高速下來。一條是之前要去雲臺山的那條普通公路,一條是現在專為雲臺山而修的鄭雲高速,兩條路分別從獻帝陵的東西兩邊很近地通過。然而卻很少引起人們的關注。即使在今天,人們在對那些子虛烏有的歷史遺蹟,甚至是神話傳說中的人物都大做文章,搞旅遊開發的時候,這個地方卻依然是少有的冷清,甚至忘記它的存在。在平坦的種滿了莊稼的原野之上,有一座不高大的土冢,說圓不圓,說方不方。沒有高大的石碑,沒有寬而遠的神道,更無神獸和翁仲,也就沒有了想像中的帝王陵的氣勢。有一塊清代乾隆時期的墓碑,一塊河南省級文物保護的石牌,也少有後人憑弔的足跡,有一座後人為漢獻帝和他的皇后曹節修建的簡陋的廟宇,也是香火冷清。不遠處有看護陵墓的老人居住的三間房。老人的話不多,還是講了一些漢獻帝也就是山陽公和他的山陽公國的故事,從交談中得知,在不遠處有兩座更小一點的墓,說是他的兒子,也就是後繼山陽公的墓。在周圍這片地方,這個山陽公國延續了差不多九十多年的時間。越是如此,越是想探索更多的關於漢獻帝的信息。

在漢獻帝的陵墓向南不遠幾公里的地方,就是他從天子位上退下之後的封國的國都濁鹿城,現在叫做李固村的地方。古老的濁鹿城已經湮沒在田野之下,和周圍別的村莊沒有區別,早在金代時,詩人元好問就這樣感嘆,“廢邑蕭條落照邊,山陽遺蹟是空傳”。周圍這片土地就是他的封國--山陽公國,當他把皇帝之位讓給新的魏王曹丕,離開他的皇宮,離開漢帝國的都城洛陽來到這個前途未卜的地方時,他想到的也許不僅是那個由他親自畫上了句號的大漢帝國,更有他自己充滿屈辱、苦難、兇險的前半生。那是怎樣的一個山陽公國,史書上沒有太多的記載,更沒有一個完整清晰的地理界線,現在都已難再尋到它的的蹤跡,曾說是食邑萬戶,在千里無雞鳴的亂世又是怎樣情形?現在的焦作市有一個山陽區,跟漢獻帝的山陽公國有多大的聯繫?

漢獻帝那平淡無奇的一生也如同他簡陋的陵墓一樣,不引起人們的關注。他二十多年的帝王生涯也可以說是乏善可陳。可在這片土地上,尋找歷史中的獻帝,行走在雲臺山的山水間,聽這傳說中的獻帝,也有了一個不同的也更豐滿的漢獻帝。

雲臺山下話獻帝

雖說往事不堪回首,那曾經是怎樣一個精彩的出場,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面對凶神惡煞的大軍閥董卓時大義凜然。他也因此而登上了皇帝寶座。初為天子時,洛陽城因天災人禍而出現百姓人相食的局面。面對那些利用賑災之機依然貪腐的官僚,少年天子用在廟堂之上當眾煮米的方法警戒他們。在被挾持到長安時,面對軍閥部郭氾的兇狠逼迫,用絕食來抗爭,也盡顯一個少年天子的骨氣。志在興漢,在動亂之中不忘選拔人才。“白首皓然,食不充糧,聖主愍念,悉用補郎”。這是當時流傳於長安地區的民謠,也顯示出少年天子的仁慈情懷。比起桓帝、靈帝時的歌謠“小麥青青大麥枯,誰當獲者婦與姑,丈夫何在西擊胡”,“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似乎又是另一番景象。動亂之中,他被曹操接到許昌,也失去了更多做天子的權力和自由。可也沒有放棄抗爭,最大的壯舉也許就是兩次暗中策劃除掉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不僅失敗了,還失去了伏皇、後董貴人和她們家族幾百人的性命,更有他的兩個在歷史上沒有留下姓名的皇子。伏皇后是他被挾持到長安時立的皇后,他十四歲,她十五歲,一起度過那段艱苦卓絕的時光,可謂是患難夫妻。最讓人感到窩囊的也許是當伏皇后苦苦求你保護她的時候,他竟然說,連你自己的性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保了。也許是他還記得,就是在十四年前,當曹操要殺掉已經懷有皇子的董貴人時,他在曹操面前幾次求情都沒有一點作用。他也曾有過你帝王的品質和威嚴,敢對曹操,“曹公若真心想輔佐我,就安心輔佐,若是不能就把我放了。”他的話讓曹操冒一身的冷汗。可最終還是在與曹操的較量之中失敗了,他的皇后死了,忠與他和大漢正統的名士荀彧和正直的賢土孔融也都被曹操除掉了。他成了歷史上最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可是最讓他感到屈辱的是在威逼之下三次把帝位讓給曹丕,曹丕還三次表示不接受,還要讓他一再二再而三的寫最虛偽的禪位詔書,曹丕的那場表演比掩耳盜鈴還要拙劣。什麼“炎精之數既終,行運在乎曹氏”,什麼“前王既樹神武之績,今王又光耀明德”,什麼“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在他的手中,把列祖列宗已經經營四百年的大漢江山拱手讓出,在禪位詔書中又要寫得那麼真誠,可以想見是何心情。他不是不學無術之輩,在史書中有“帝好典籍”的記載,尤其喜歡讀他們劉家的漢史,為了便於閱讀,名士荀悅在獻帝的授意下所編撰的《漢紀》,辭約事詳。他怎能不知道他的先祖擁有著怎樣的一個大漢帝國,也一定懂得“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大漢神威,而如今面對蕭牆之內的禍端他尚無能為力,任人擺佈。

雲臺山下話獻帝

把他推到皇帝位置上時是一個十歲的少年,把他從皇帝的位置上趕下的時候是四十歲,正是人生的壯年。四十歲,對於飄搖的政權,對於破碎的山河或許有著更多更成熟的理想與抱負。曹操死去時他的心中也許又一次重新燃起了希望,把年號由“建安”改成“延康”。可就在僅僅九個月後,他由大漢天子成了山陽公,山陽這個地方成了他的封國,其實就是把他囚禁於此,這是怎樣的一個山陽公國,稱之為國實在太過牽強。無論如何又怎能跟南到大海北到大漠的大漢江山相比。也許他不會在意那個山陽公國有多大,而在這個地方真正讓他心靈得到安慰的是雲臺山的山水。不知道他除了在奸臣和軍閥的挾持下從洛陽輾轉到長安,再從長安到許昌,他還在他的大漢國土上到過哪裡。這片土地不大,可他終於有了相對自由的空間,不止是百家巖,也許在這片大山中有他更多的足跡。也許漢獻帝站在這裡的大山之巔是第一次真正地遠望曾經的大漢江山。也許在張良隱居的子房湖畔,會感嘆他為何不能像他的先主劉邦那樣有幸遇上張良這樣的人傑,他也知道再也無法成為第二個光復大漢江山的劉秀。遙望西南方,那個演技超群的“劉皇叔”在他剛剛被廢時就到處散佈他已死去的消息,並在諸葛亮的輔佐下很快就建了另一個漢政權。也許在感嘆他未能遇上那個鞠功盡瘁的諸葛亮。也許想長空一呼,告訴天下人他還活著的消息。可又清楚地知道他不敢,也沒有那樣做,他沒有像後來的南唐後主李煜那樣禍從口出。

自從來到他的山陽公國之後,正史的記載就很少了,他的生活和言行更是淹沒在群雄逐鹿的大潮之下,悄無聲息。雖然在今天修武的這片土地上留下了許多的傳說,他在當地輕賦薄稅,造福百姓。還親自在山中採摘草藥為民治病而深受百姓愛戴。可又想,那怎麼能行呢,老百姓都愛戴你,把那個大魏天子放到哪裡,曹丕又怎麼會允許他這樣。民間的傳說是溫暖的,可又總是與真正的歷史大相徑庭。“寒波淡淡起,白鳥悠悠下”。可是又有理由相信,身處雲臺山美景之中的獻帝,應該說是山陽公, 望著空中自由飛翔的小鳥,望著空中雲捲雲舒,會忘掉曾經的屈辱和仍然存在的危險,忘掉那把一直懸掛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哪怕是暫時的。他們心中的快樂是真實的,也是前半生所不曾有的。有記載說曹丕派了大將李固前來看守他,有人來監視你一定是事實,可一定不是那個東漢中期的大將李固,因為他差不多一百年前就去世了,而且那是一個個正直的賢士,其實如果真的是那個人品高潔的大英雄李固來監視他,想來倒也不至於太為難他。

雲臺山下話獻帝

在這裡很值得一提的就是曹操父子奪走了漢獻帝的江山,同時曹操把他的三個女兒都嫁給了他 ,尤其是那個後來成了他的皇后的曹節,誰都知道那是曹操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這個女人曾經讓他害怕,厭惡,或許還有一點鄙視。她肯定沒少在她的父親那裡打獻帝的小報告,讓他時刻感到如芒在背。曹操給了他的又是一個陪伴他一生的、讓人敬佩的女人,是愛情?是同情?還是內心對於大漢正統的信仰?當她在面對已經做了天子的哥哥威逼索要皇后玉璽的時候表現出的凜然正義,讓鬚眉汗顏。也許當他和這個女人一起坐的在百家巖上被後人稱作“二樂臺”的那塊石頭上,或者談心,或只是靜靜地相對而坐。再沒有了一點兒猜忌,而只有相濡以沫的溫暖和感動。這個女人似乎比他的江山更多出了一份姿彩。當然也不由讓人感嘆,曹操的兒女們怎麼個個都風姿綽著,個個都堪稱人中龍鳳。

當獻帝死去的時候,曹魏的江山已經傳到了曹睿的手中,他們給了漢獻帝盛大的哀榮。曹家祖孫猶如一把無形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隨時都可以置他於死地。其實他有何嘗不是他們曹家祖孫心中的陰影,他不會再對他們的江山構成威脅,也沒有人會再利用他威脅他們曹魏的江山。他們沒有理由不把他的後事辦得風光一些,依然用天子的規格埋葬他。他是曹家祖孫三代演繹的那部精彩大劇中的最佳配角,雖然三個主角只有一個配角。

曹操的墓前幾年在安陽的北邊被發現了,引起了人們極大的興趣和關注,還有人提議要建成旅遊景點和文化園,相比與漢獻帝陵的寂寥冷清遠簡直是冰火兩重天。但也不是說所有的人都趨炎附勢。“漢陵春草年年綠,疑冢榛荊幾處生”。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人們給予漢獻帝的更多是同情。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更何況滄海也有桑田時。誰是真正的勝利者,誰又是超越時空的智者。讓後人慢慢地體味吧。

作者陳海彬,河南安陽人,常有作品在安陽日報,山西青年,文源等報刊雜誌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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