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6 陝 北 冬 夜

陝 北 冬 夜

陝 北 冬 夜

陝 北 冬 夜

冬天,對於陝北黃土高原來說已經沒有什麼鮮豔的色彩了,生命飲嚥了喧囂的語言,一派衰老的持重和痴呆的冷凝扯著黃燦燦的陽光,瀰漫向高原廣闊無邊的靜謐之中,你只管極目遠眺,躍入眼簾的是一種真正的蒼涼和遼遠。

日子一下子短了許多,夕陽只在眨眼間便沉沒了,留給高原的卻是另一種讓人昏厥的不安與死寂。夜,黑咕隆咚地卷著荒寒,冷冷地遮住了這裡的山山峁峁,沉沉地填滿了這裡的溝溝坎坎。唯有星光閃爍,千古依然;瘦月一彎,冷凝無聲。

陝 北 冬 夜

這時候,蒼老的三絃聲和著沙啞的說書聲無遮無攔地飄起,清晰得沒有一點兒雜音,響亮了整個高原夜空。昏暗的黃土窯洞裡擠滿了濃烈刺鼻的旱菸味、噝噝溜溜老粗碗上的呷茶聲和一張張古老而凝重的面孔。說書人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陝北鄉鄰,他手抱三絃,兩眼迷瞪,腿綁竹板,唾沫亂飛。正說得兵臨城下、天昏地暗,聽書的正聽得神魂顛倒、忘乎所以,兩隻眼睛滴溜溜、滴溜溜地睜得又大又圓,連抹一把掛在鼻尖下的清鼻涕都顧不得了。才子佳人的每一次幸運都會令他們舒一次眉、展一次目,忠臣良將的每一次落難都能使他們舌尖一寒、心窩一酸。而一些二桿子後生們則喜歡聽男女之間偷雞摸狗、打情罵俏一類的事情,即所謂“酸曲”。比如《懷揣饃饃把狗哄定》,說“一更子月兒腦畔上升,妹子的爹孃嫌我窮,逼得我跟情妹子盛不成,今黑地妹子給我留哈一扇門;二更子月兒樹梢梢上掛,我來到妹子的門旮旯圪蹴哈,叫一聲親疙蛋蛋快開門,幹格嘣嘣清格展展能凍死個人;三更子妹妹點著一盞燈,喜得個我嘴齜轉抿呀抿不緊,我掏出一疙瘩饃饃先把狗哄定,輕輕價慢慢價我推開兩扇門。我手托住炕稜忙脫下一雙鞋,揭開親疙瘩的花鋪蓋,那白格森森的肉肉就露出來,我雙手手入進親親的懷……”每有這些段子,說書人就會竭力逢迎他們的口味,總要走心走情、煽風點火、惟妙惟肖地刻意描述一番,直聽得後生們火燒火燎,抓耳撓腮,心慌氣喘。有實在沉不住氣的便大吼一聲:日他媽的,可把這小子美死啦!繼而像一頭髮瘋的公牛撒開野來。這時候年紀最大的老漢就會唰地舉起煙鍋腦子在這個後生的後腦勺子上狠狠一敲,嚴厲地呵斥一句,像一盆冰水嘩啦潑了後生一頭,發瘋的火焰便吱吱熄滅,軟軟地癱成了一堆,再也不敢嘶聲了……

陝 北 冬 夜

也有幹羊皮鼓震懾黑暗、抗擊災難的聲音,乾硬而幽遠,放蕩而神秘,在沉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黃土窯洞裡,一次又一次地漫開在高原漆黑的夜幕中。這是“神鼓”,據說能呼喚來冥冥中的神靈,為高原人祛疾除災、鎮鬼壓邪;或者招引來死去人的鬼魂,使陰陽兩隔的親人能夠經“神官”搭上話,知悉死去親人的訴求,民間稱“通傳”。於是在那月黑風高的夜晚,有人看到一粒又一粒淡藍色的火星從高原跨溝飛樑,跳躍而逝,不禁令那些穿著老羊棉襖、裹著布腰帶的高原人渾身一哆嗦,苦難的脊樑上冒出了一層冰涼的冷汗,隨即匍匐於地連連磕頭,說也怪,趕天明,多數人會病痛大減、渾身輕巧。其實這並不是什麼神的作用,今天的高原人已越來越遠地開始擺脫這黑色的恐嚇了,他們開始相信文明和科學的星辰才能擦亮這漆黑的夜空。

陝 北 冬 夜

在這少有生氣和歡樂的黃土高原冬夜裡,一些男人們最大樂趣是十幾個人湊在一起,揮霍他們一年在外拼死累活掙下的幾個血汗錢。他們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大把大把地摔票子,雙手痙攣般地搖骰子;他們肆無忌憚地拍桌子摔碗,不堪入耳地罵娘咒祖宗;不必擔心什麼幹部警察會從天而降,鬼才會來這個地方。只要婆姨們不管,天是王大,他們就是王二,可女人對紅了眼的男人們完全束手無策。

陝 北 冬 夜

當然,多數陝北男人們則是憨厚老實、安分守己的莊戶人,他們沒有能耐去賺大把大把的票子,也就更捨不得讓手裡的一分錢揚了黃塵。冬日無事,天一擦黑,他們最大樂趣是倒頭睡在熱烘烘的石板炕上,逗孩子們玩耍,撫摩他們的小胳膊小腿,或者謀劃來年的光景。這時候更美妙的卻是,他們能在自己的女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得到柔情和溫暖、歡樂和滿足。是的,陝北的冬天終於能讓這些背了一年太陽的陝北漢子們喘口氣了,能讓他們有精力、有時間和老婆孩子親熱了,能消消停停、實實在在地疼她們愛她們了。自然,這時候也是計劃生育專幹們跑得最歡的日子……

陝 北 冬 夜

這樣的冬夜對於那些身邊缺少女人慰藉和安魂的年輕後生們來說,實在是漫長和難熬的。他們常常要借廉價的高梁酒來澆滅熊熊燃燒起來的慾火;可借酒澆火火更旺,酒後的他們常常會睜著血紅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游魂野鬼般游來蕩去、亂跑亂竄。如果真有一個心愛的人,他們會摸著黑,大膽而順利地轉悠到那熟悉的黃土窯洞周圍,當然潛意識會嚴厲地告誡他們不可胡作非為。他們也只敢裝出幾聲貓喵、或者狗叫,膽大一點的則會扯開嗓門唱幾句撩情而動心的信天游:

白脖兒鴨子朝南飛, 

你是哥哥的勾命鬼; 

半夜裡想起俊妹妹,

狼吃了哥哥我不後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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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這歌聲只能在黑暗中引來一陣此起彼伏的狗吠,或是男人們幾句粗野的惡罵。之後,高原的山村又會恢復在一種淒涼的靜謐裡,可姑娘平靜的心卻被擾亂了,再也無法入睡。

抑或有個別光棍漢們則專瞅著那寡婦、或者男人們不在家的女人而來,他們會在黃土窯洞的腦畔上灰吼幾句黑話,瞎唱幾句酸曲。也有心眼不正的會藉著勃勃而上的酒勁,躡手躡腳地摸進院子屏聲斂氣推門,只聽“咣噹”一聲,門卻被拴狗的鐵鏈牢牢拴著,絲毫莫動。其實,女人的心裡早已明白外面竄進來的是怎樣一條“狗”,自然這條“狗”會白白地找來一頓臭罵,乖溜溜灰塌塌地夾著尾巴逃走,倘若這是一個能歌善唱的女人,興許還會大大咧咧地唱上兩段子哩:

蕎麵皮皮駕牆牆飛,

我看你是個不要臉的鬼;

心裡頭有誰就是誰,  

不怕你狗日的跑斷腿。 

陝 北 冬 夜

陝北的女人們唱歌本是為了捎話話,叫你少有那瞎心事,別在她身上胡盤算。唱歌的女人往往唱的直來直去,明明白白;聽歌的男人卻也聽的面紅耳赤,羞愧難言……

是的,讀陝北山村的冬夜,會令你讀得苦澀而動情、悲嘆而激忿。但祖祖輩輩的高原人都是這樣走過來的,是他們給這片貧瘠而艱難的黃土地留下了一茬又一茬的根,是他們才讓這裡不至於荒蕪、死寂和恐懼,是他們才讓這裡的朝陽每一天都充滿了玫瑰色的芳香和桃紅色的希冀……

陝 北 冬 夜

這不,血紅的太陽又從高原清亮的晨空中升起來了,光茫萬丈,燦爛輝煌,高原又以她那蒼老的額頭迎接著這鮮豔的朝陽和一群又一群孩子們上學唱起的歌謠。那歌謠是全新的,她充滿了美好與絢麗的音韻,充滿了希望與現實的光華,像今天高原這早晨的陽光一樣,嘹亮出了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來:

山格梁梁飛起一條龍,

騰雲駕霧到北京;

中南海里領指示,

西部大開發紅了咱陝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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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北的冬夜已閃爍出了一顆又一顆文明的星斗,隨著這片黃土地大開發、大發展的壯麗足音,我們相信,新時代會讓她變得更加星光璀璨,飄嫋出無限美好和美麗的夢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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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振國

單振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小說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政協神木市第八、第九屆常務委員。神木市文學藝術創作研究室主任。魯迅文學院陝西中青年作家班結業。陝西省作家協會簽約作家。在《中國作家》《中華散文》《詩刊》《人民日報》《農民日報》《解放日報》《北京日報》等國內外百家報刊,發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劇本、詩歌等文學作品1000餘篇,有作品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散文選刊》《小小說選刊》《傳奇文學選刊》《詩選刊》《意林》及《中國精短美文100篇》《新中國散文典藏》《當代散文小品20家》《中國西部散文精選》《2006年中國年度精短散文》《2015中國年度精短散文》《陝西小小說二十年精選》,人民網、新華網、中國作家網、鳳凰網等多種版本、網站選載和製作成配樂朗誦。獲《人民文學》《飛天》《文學報》等處舉辦的全國文學大賽等級獎30餘次。擔任大型晚會總撰稿30餘次。有20多個小戲小品搬上舞臺。出版長篇小說《親親的山峁親親的水》《單振國中短篇小說選》,散文集《土地的歌謠》《幸福樹上的鳥》《美麗的陝北》,隨筆集《年輕的鑽石》。


長篇小說《親親的山峁親親的水》由中央文明辦、民政部、文化部、中國作協等六部門組織的“情繫農家,共創文明”系列公益文化活動之一“百部農民作品”收選,中國社會出版社隆重出版,贈送全國“萬家社區圖書援建和萬家社區讀書活動”;民政部主辦的《鄉鎮企業》雜誌以《陝北黃土地上剛毅的農民》為題做了評薦,被中國移動“手機閱讀”全文轉載,2015年又被陝西廣播電視臺改編成22集有聲書聯播,“有聲中國網”、“博聽網”全部轉播。獲獎中篇小說《應承》已被改編拍攝成大型院線電影,即將在全國上演。小品《母親的手銬》改編成同名微電影。小小說《抗日狗》被選為2013年高考預選題“閱讀與欣賞”。《中國青年報》等多家報刊介紹過其文學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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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愛國


朗誦者簡介:

段愛國 (網名/段王爺/老菩提)一級註冊藝術設計師;祖藉雲南,生於山東,立於關外;在詩行裡起伏,於風雨中覺醒,以聲音詮釋靈魂的律動和真情;
現為新浪網等諸多自媒體平臺特邀藝術總監、顧問及誦讀導師、金牌主播嘉賓。
中華誦讀聯合會會員、中國工業設計協會會員、中國鐵路文學藝術工作者聯合會會員、黑龍江省藝術設計協會理事、黑龍江省美術家協會會員、黑龍江省攝影家協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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