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於1995年的朱海,是羅田縣河鋪鎮白鶴垸村人,他是個樂觀向上、陽光活潑的小夥子。他有一個女朋友,家在南昌,已經談了兩年了,兩人感情很好。今年春節,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商量著讓朱海去南昌過春節。
去年臘月28日,朱海起了個大早,六點鐘趕到羅田縣城,搭上公交車,然後在黃州火車站坐動車,於十一點多鐘到達南昌。女朋友早就在車站等著,戀人相見,格外甜蜜,他們相互挽著手,有說有笑,走出車站,又坐上公交車去女朋友家所在的南昌市高新區。
在女朋友所在的鎮裡,登記住進一家賓館,還好,江西這時還沒有啟動一級響應,此時的湖北人就是匆匆過客,不會有人在意。所以,他住進去很順利,也沒人盤問。
女朋友的家人並不知道朱海來到南昌,他們也不想讓其家人知道,所以,女朋友每天上午從家裡出來,晚上九點鐘回去。這樣,他們在這個酒店渡過了兩天半幸福的時光。這兩天半,他們規劃著未來,嚮往著未來,憧憬著未來。這對年輕人,對未來充滿熱切的希望,準備著去迎接、去挑戰新的生活。
大年三十晚上,是中國人的傳統佳節,萬家團圓笑聲起,火樹銀花不夜天,一片祥和歡樂的氣氛,籠罩在神州大地。多數人圍坐在電視機前,欣賞著春節聯歡晚會,暢想“又是一年春光好,依然十里百花香”的美好生活。
就是在這個年三十晚上八點多鐘,朱海住的酒店房門被敲響,進來的是當地的兩位防疫工作者。朱海和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大年三十還有人來查房,他們很驚愕。由於房間開著空調,測量朱海的體溫,達到37.4度,江西老表很客氣,提出讓他去當地醫院檢查。朱海和女朋友頓時懵逼了,但又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事實,在女朋友的安撫下,朱海乖乖地配合工作人員去了醫院。
在醫院,醫生們給他重新檢測體溫、抽血化驗、CT胸片,一晚上忙下來,所有檢測結果正常。防疫人員要求他晚上回酒店住,明天一早隔離。並且告訴他,你的身份證信息我們已經採集了,你經過的所有地方都有記錄,這意思是說,“你別想溜了”。說完後,他們又去執行另外的任務,不管他了。這時已經轉鍾,朱海走出醫院,看到空空蕩蕩的大街上既沒有車,也沒有人。他只好邁開兩條腿,走了十多公里,回到酒店時,已是凌晨四點多鐘。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是農曆新年,朱海說,“這是我人生二十五年中,過的一個永世不忘的春節”,在他今後的經歷中,將會刻上不可磨滅的印記。防疫人員將他帶到一家酒店,酒店門口,氣氛有點緊張,只見那裡站著兩個警察,朱海感覺到,這不僅僅是針對他,而是對外來疑似人員實施嚴格的隔離措施,就放下心來搬進去。這個酒店六層樓,裡面住的,都是湖北人。大家相視一笑,都說“九頭鳥”也有無奈的時候。朱海說,江西老表非常好,不僅態度溫和,而且免費讓這些湖北人免費吃住。他說,早餐九點,中餐十二點,晚餐五點,由工作人員將飯菜準時送到房間,而且有葷有素,管飽,還發口罩。江西人的舉動,讓湖北人感到了溫暖,也感到了人間的友善。
在這個酒店裡,他住了十四天,隔離時間一到,南昌市西湖區的防疫人員又將他送到醫院檢測,檢測結果正常。於是,防疫部門給他發了一張隔離期滿、身體健康的證明,讓他離開隔離酒店。他說,當時的心情,猶如“開籠放雀”般地長出了一口氣!他心想,這下可好了,終於可以回家了。
他揹著簡單的行李,來到南昌火車站,看到車站到處貼著禁運、禁行公告,坐火車回家的希望破滅。他只得去長途汽車站,結果與火車站相同。他接著又回到火車站,想碰碰運氣,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沒有一列火車是開往武漢、或者經過湖北的。
朱海這個年輕人,心地善良,在南昌火車站廣場上,看到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孤苦伶仃地坐在椅子上,他說他餓,看著這位老人面黃飢瘦,他不忍心,將揹包裡僅有的幾個麵包和礦泉水給他,然後再給一百塊錢,並且說幫他買車票回家。老人搖搖頭,接過朱海給的東西和錢,再也不說話。這件事,對朱海的觸動很大,他太年輕了,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老人存在。
告別老人,他只得沿著南昌火車站周邊找賓館住,他說,他走了一上午,經過二十多家賓館、酒店,竟然沒有一家敢收留他。有的酒店很客氣地說客滿了,有的乾脆說湖北人不敢留宿。他很頹喪、很洩氣、很失望。又累,又渴,又餓,想起在家的好處,想起父母將飯菜到手上的溫馨,不禁一陣心酸襲來,堂堂七尺男兒,竟然在一座大城市找不到立錐之地,眼眶有點溼潤。
只得承認現實,他走到一處地下通道,坐在牆壁旁邊,靠著揹包,買來一瓶水,喝著,想著,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他想起了女朋友的關切,此時,她家那裡也封閉了道路,到處關卡重重,見面是不可能了,只能電話傳遞著情感。朱海現在一門心思怎樣解決回家的問題,這才是頭等大事。
忽然,他心裡一亮,不是有句經典的話:有困難找警察叔叔嗎?他想到這裡立刻看到希望。於是,他走到南昌火車站派出所,警察們聽了他的的介紹,又看了他的健康證明,熱情地幫他聯繫,終於,警官們找到一家便捷酒店,可以入住。朱海說,從沒見過像南昌車站派出所這麼好態度的民警,他們非常謙和、主動,讓他心裡感到春天般的溫暖。他帶著派出所開具的介紹信和相關證明,來到這家酒店,150元一天,包早餐。他說,南昌人厚道,這家條件不錯的酒店,價錢很公道,沒有趁機哄抬價格。他在這裡不出門,吃喝都在酒店,在這裡一共住了十七天。
此時,他的家鄉河鋪鎮政府和白鶴垸村委會的目光也投向他,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村裡打電話他,讓他先住下來再說。
他打聽到,南昌有火車到合肥,他想,安徽跟湖北毗連,走合肥回湖北是個不錯的選擇。知道這個消息後,他讓服務員開好在酒店的消費清單,立馬去火車站,買了去合肥的車票。就這樣,幾經輾轉,幾個小時後到達合肥。
在合肥,同樣不接納湖北人住酒店,更買不到回湖北的車票,幾乎所有開往湖北的通道都關閉了。更要命的是,街上沒有商店、餐館開門,買不到吃的,只得忍飢挨餓。還好,他有綠色健康證明,安徽省內基本可以通行,萬般無奈,他只得作出繞道安徽金寨的決定。他坐上長途汽車,順利地來到了金寨縣。
到了金寨縣的卡點,金寨的防疫人員將他攔下,測量體溫後是正常的,但他們說,你不能留在金寨,必須迅速離開。既沒有開往湖北的公交車,又沒有出租車敢往湖北來,難道就在這公路上住著?他不甘心,難道靠走路?離家雖不算太遠,但也有200多公里啊,沒有幾天是走不到家的。設想各種方案都行不通,大地北風呼嘯,飢餓和寒冷讓他渾身發抖,嘴唇都凍烏了。從不求人的朱海,只得求金寨縣守卡人員,讓他們送他到湖北邊界即可。他們開始不答應,但經不住朱海的軟磨硬泡,終於有個好心人答應送他,只收六百塊錢。他心裡高興著,這下子可以回家了。
這位守卡人,將朱海送到湖北麻城木子店服務區,說什麼再也不送了,理由是,如果再送,被湖北關卡留下,他也得隔離十四天,划不來。朱海很理解,也很感激,再沒有讓他送。在木子店服務區,已是下午兩點多鐘了,見不到有一輛車通過,怎樣回去啊?這是擺在他面前最大的難題。
他給村裡打電話,村裡跟鎮裡打電話,河鋪鎮政府、村委會非常焦急,村民在外受苦,他們心裡不好受。想派車去服務區接他回來,可是木子店服務區和沿途卡點,不歸本行政區域管轄,聯繫一個下午沒有結果,這些卡點異口同聲地不敢放朱海過關,只得等再聯繫麻城市的結果。
這時,朱海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走!他看到報務區圍網有一處豁口,他從口子中鑽出來,開始了長達近六個小時的步行。
他趴在山上,遠遠望去,關卡林立,一旦被抓住,又是一個十四天隔離,他真心不願意。他不敢走鄉道、縣道,更不敢走國道,只得在山路上踽踽獨行。他只吃過一碗泡麵,他兩天沒有吃米飯,餓得渾身無力,幾次癱軟在地上站立不起來。
此時,年輕力壯的他,感到了一種少有的絕望和恐懼。天色已經不早了,晚上的氣溫持續下降,他想,這樣下去,不餓死也得凍死。
捱到晚上七、八點鐘,他看到有一個村莊,鼓起勇氣,走到一戶人家門口敲門,這家人開始並沒有開門,先是問了一下情況,然後,一個阿姨打開門,她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篷頭垢面,一個多月沒有換衣服,滿臉憔悴,讓人同情,她讓他坐下後,急忙拿來開水,蘋果和餅乾,安慰著他,並立即報告給村支部書記。村支書過來後,很為難地說,他不敢收留他,不是他不願意,而是村裡的群眾不同意。這段時間一見到有外人來,全村人高度緊張,一旦有什麼事,他負不起責。這時,朱海才知道,這裡是麻城市張家畈鎮的地界。
朱海在絕望之時,來了一位小哥哥李紅軍,看了朱海的所有證明和身份證說道,你騎上我的摩托車,到蔡店河找田紅兵,將摩托交給田紅兵,讓他想辦法送你回河鋪鎮。朱海心裡一熱,他們兩人從未謀面,這位小哥哥對他這位陌生人非常信任,幾乎沒說二話,就將摩托交給朱海,並且打電話給田紅兵書記。其實,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也就是那麼一念之間的決斷,這位小哥哥,讓朱海感受到人被信任的溫度,是那麼美妙、那麼純真,讓人終生難忘。
朱海懷著萬分感激的心情,騎著這位小哥哥的摩托車,來到張門口村,張門口村書記在卡點上等著朱海,測量了體溫後,村書記親自騎著摩托車將朱海送到羅田、麻城交界處的大橋頭。
羅田縣河鋪鎮的領導知道消息後,立即向縣指揮部彙報了這一情況,然後,鎮幹部和朱海所在白鶴垸村書記一道,去羅、麻邊界大橋頭,終於等到飽經磨難、一身疲憊的朱海,見到親人,朱海竟放聲大哭起來,場面讓人唏噓不已!縣指揮部按相關規定,指示河鋪鎮政府,派專車將朱海連夜送到縣城酒店隔離,朱海又要再次隔離十四天。在嚴苛的疫情防控期間,不是縣、鎮兩級政府沒有“人情味”,而是為以後有更多的人情味!才再次將他隔離。
朱海的這次與女朋友相見,只有兩天半時間,具有“歷史性”的意義。見過之後,他說,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從第一個十四天算起,到第二個十七天,再又加上十四天,總共隔離四十五天。不管怎樣,經過這次之後,他覺得自己成熟了許多,也感悟了一些道理,那就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們對於災難,還是應該時刻準備著。
這位95後的小夥子,提起這趟遭遇,感慨萬千,他說幾了句話,世界上好人還很多,家鄉政府很可靠,江西、安徽、麻城人很可敬!感慨之餘,除了感恩所有幫助過他的人,覺得還是家裡好!在家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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