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4 露水為誰清透 第十四章

大家都以為,按照陳白露對畫畫的情有獨鍾,以及在謝封演的傾心指導下,她必定會選擇成為藝術生參加高考。沒想到她並沒有這樣的打算,而是跟我們一樣,一起參加了普通高考。

簡熙瞳問過她,既然喜歡,為什麼不把這個當成自己未來的職業?陳白露只是半真半假地說,大多數畫家都是死後才作品大賣,她受不了生前的潦倒。

高考結束後的一個傍晚,陳白露發短信跟向廷請了幾天假,因為她爸媽從北京過來了,打算為她參謀一下填志願的方向,也想來看看這兩個孩子。終於,在陳白揚的極力勸說下,陳白露答應跟爸媽,倒不如說是陳白揚的爸媽,共進一次晚餐。

但她遲遲不願意出門,門外的陳白揚已經敲門來接她了。她帶著一身松節油氣息去給陳白揚開門。

“白露,這都幾點了!你還不換衣服出門!”看著還沒收拾的妹妹,陳白揚顯然是有些意外。

陳白露扶著門,微微側著頭打量白揚。“行,我馬上去收拾。”一聲慵懶無奈的聲音,然後陳白露轉身往裡屋走去。

陳白揚隨她進了屋子,畫架上是一副看上去完成得差不多的畫。潤色正潤了一半,畫面的整體色調偏暗,看得出有一棟棟的高樓和在半空中掛著的彎月,但天空中烏雲陰沉,似乎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壓抑感。

短短十幾分鍾,陳白露便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了。她今天穿了條淺綠色碎花的棉布短裙,像夏日池塘裡的一株新荷,再加上為了掩蓋松節油氣味抹上的身體乳,整個人有種淡淡清涼的芬芳。

陳白揚微笑地看著她,隨即站起身來,催促陳白露出門。

很快兩人便來到市內有名的南國風餐廳,映滿眼簾的琳琅燈光,緩緩流淌的班得瑞輕音樂,讓用餐的人心情愜意,足以震撼被禁錮的視野和胸襟。

剛進餐廳,陳白露一眼就看到了遠處角落裡的父母。父親陳朗安靜地喝著手裡的碧螺春,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著大家風範。

白揚的母親白明,並非顯赫光鮮,雖沒有陳朗的大氣,但也是旁有兩頰生梨渦,不失韻味。

陳白露的腳步慢下來,但顯然並不能逃避這次見面。兩個孩子慢慢走過去坐了下來,倒是父親陳朗先開口:“你們兩個孩子,真的是野慣了,一個離開家來讀書,另一個過來了也不知道回家了。”

“爸,媽,你看我們倆今天這不是來了嘛。”然後白揚轉頭對著白露,“這都多久沒見著爸媽了,多跟爸媽說說話。”

“晚上好,辛苦你們大老遠過來這一趟。”陳白露低著頭,用微若蚊音的聲音說道,看都不想看二老一眼。以至於即使是坐在對面的爸媽,都沒聽清楚後半句話。

“這孩子怎麼那麼久不見都不怎麼說話了。服務生,可以上菜了。”陳朗見到兒子女兒顯然非常高興。然而一旁的白明就不一樣了,自從陳白露來了以後,就是一臉沒好氣的樣子。

“你這高考完了,自己覺得考得怎麼樣?打算讀什麼學校?學什麼專業?”白明皺了皺眉,終究沒有忍住。

“還行,對專業我沒有太多想法,等成績出來了再找老師看看吧。”陳白露若無其事的說道。

“好了好了,今天好不容易見見孩子,高考志願的事,吃完飯再說。”陳朗握了握一旁白明的手,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整個飯局的氣氛多虧了陳白揚不停地在一旁調節,才沒那麼尷尬。一家人也還是勉勉強強,和和氣氣地吃完了晚飯。

飯後,四個人放下碗筷,陳朗關心地問起女兒,“白露,我聽你哥哥說,你現在在那個謝封演老師家學畫畫,你以後是想認真從事畫畫嗎?”

“沒有什麼認真與否,喜歡就學。”陳白露無所謂道。

“如果你喜歡,爸爸媽媽就建議你選擇北京好的藝術學院,也可以託人找一個好的老師教你。”

陳白露抬起頭,“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一旁的白明嘆了口氣,打斷了陳朗,“你要是真想好好學畫,為我們省心也就罷了,可是你不知道謝封演這個人,別人都是怎麼說她嗎?她的名聲本來就一塌糊塗,你一個女孩子老跟著她學,能有個什麼好結果。”

陳白露微微笑了一下,“我管別人怎麼說?思想齷齪的人才會把所有人都想的齷齪。”

“我是不想你變得跟她一樣毫無規矩,你現在怎麼變得越來越沒家教?對著長輩都能說出這種話!”白明怒道。

陳白揚忙說:“媽,你也別這麼說,我知道白露是誠心跟謝老師學畫的。白露你說話也注意點,別對媽這麼刻薄……”

陳白露放下杯子,冷笑道:“我沒家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沒有辦法,誰叫你們會生不會養?”

“你說什麼?!”陳朗拍了一下桌子,慣來矜持的臉色頓時劇變。

“爸爸,算了算了,這是在餐廳,白露也是說的氣話,你別往心裡去……白露,你也趕緊跟爸媽道個歉。”陳白揚趕緊拉住白露,“快跟爸爸道歉。”

陳白露靠著身後的高背餐椅:“我說什麼你們心裡有數。”

“白露,你……”一旁的白明精緻的臉已面無血色,“你簡直……現在跟了謝封演,你就學成這個樣子?人不人鬼不鬼,一點兒也不像個學生該有的樣子,頂嘴的功夫倒是學得越來越好了!”

父親陳朗強忍著內心的怒氣:“白露,我們好久不見了,大老遠從北京過來,不想今天挺好的飯局弄成這個樣子,趕緊給你媽媽道歉。”

陳白露蹭的一下站起來,厲聲說:“她不是我媽!我從離開那天開始就沒打算再回去見你們,也從來沒請你們二位過來。”她狠狠盯著陳朗,“你女兒就這樣了,誰叫我生來就是個孽種?”

話剛說完,陳朗一記耳光便狠狠落在她臉上,他指著陳白露,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旁的白明扶著丈夫,只是搖頭,再沒有言語,而陳白揚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露被陳朗打得臉側向一邊,她也不去捂著,吸了口氣就轉過頭,看著陳朗和白明笑道:

“打吧,她應該後悔我出生的時候沒掐死我,免得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像現在這樣日日提醒著你曾經做過的醜事,讓你們十幾年來心裡都有根刺,永遠不得安寧!”

說完她推開面前的椅子,在餐廳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這世界上有人永遠都不會覺得寂寞,而陳白露,永遠寂寞。她知道,對她而言,家是個回不去的地方。

衝出去的陳白露,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她並沒有哭,她早就習慣這樣的不歡而散,也記不清楚過去有多少次諸如此類的場景。

她拿出手機,靜靜地撥通了電話。向廷的名字清楚地顯示在屏幕中央。

文 | 稀粥解憂 音頻 | 阿花

小說 | 露水為誰清透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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