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白鴿的背影和磨得光禿禿的院牆,馮朦朧險些又落下淚來。這光禿禿的院牆,正是自己兄弟倆跟陳家兄妹倆在過去二十幾年中翻來翻去磨出來的。可如今,自己的哥哥已經不在人世,陳家的哥哥也是殺人逃亡在外。陳白鴿比誰都苦,東霸天死後,姍良本連家門都不敢出。誰能知道出去以後,別人會又如也怎麼指指點點?陳白鴿不敢想。牆裡牆外這兩個家,如今,都已支離破碎。作為這兩家中唯一的一個年輕男人,馮朦朧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從那天起,馮家天天都是好菜好飯,而馮朦朧每天都給陳白鴿送飯,陳白鴿從不拒絕馮朦朧送飯,但從來都拒絕去馮家吃飯。其實陳白鴿也知道,隔壁這一家三口,已經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親人了,雖然他有 〕 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是她肚子裡還沒出世的孩子,卻和隔壁的這一家都有著血緣關係。有時候,馮朦朧的媽媽也去陳白鴿那兒噓寒問暖,陳白鴿也是從來都以禮相待,一口一個’‘阿姨’‘地叫著,從來都沒叫過媽。和東霸天結婚幾個月,陳白鴿別的沒學會,倒到巴東霸天那倔勁兒學了個像模像樣,而且,還反過來用到了他爸媽這兒。大家也都無奈,但是想重新修好關係,卻又是談何容易。在接下去的幾天裡,馮朦朧一直想找胡司令好好問問哥哥究竟是怎麼死的,可每次去胡司令家時都發現胡司令家鎖著大門。馮朦朧有工作,只能在晚上去找胡司令,可總找不到,馮朦朧有點兒急,有個禮拜六,馮朦朧乾脆在胡司令家門口守了整整一夜,可胡司令還是不見蹤影。
馮朦朧本來就跟胡司令等人接觸不多,不知道他們每天在忙些什麼.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把他哥哥東霸天安葬以後,胡司令等人又重操舊業,去鄉下放鴿子了。當年東霸天手下這群人,多數都是胡司令以前的小弟。東霸天一死,這些兄弟自然就開始跟著胡司令混。儘管胡司令遠沒有東霸天的霸氣和名頭,可是畢竟也是江湖上的一號人物,跟著他混,這些小兄弟也是心甘情願。起碼,胡司令不像東霸天那樣精神病。以前跟東霸天混的時 侯,東霸天有一點不開心張口就罵,伸腳就喘。胡司令的確是比東霸天窩囊點兒,可起碼胡司令這人“寬厚’’啊!這世界上,誰都不知道,真正殺死東霸天的人,並不是楊五,而是這個’,寬厚”的胡司令。當然,除了楊五。馮朦朧更是想象不到,那個在他哥哥面前像條哈巴狗一樣的胡司令,居然是殺死他哥哥的真正凶手。那些天,馮朦朧每天上街都帶著刀,而且這把刀,就是他哥哥以前繳獲的李老棍子那把腿叉子。馮朦朧喜歡這把幹錘百鍊寒光閃閃的腿叉.子,一看這把又長又細的刀就是能置人於死地的刀。如果馮朦朧能在某地一不小心遇見了楊五,肯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刀紮在他心臟上。而且,這刀還有防身的作用,東霸天以前的仇人實在太多,保不齊哪個當年被東霸天欺負但不敢吱聲的人在東霸天死之後拿他弟弟出氣。
馮朦朧是東霸天的親弟弟,他哥哥活著的時候他多軟弱都可以,但他哥哥死之後,他知道自己這個當弟弟的不能壞了哥哥的名頭。不過歸根到底,那些天的馮朦朧還不是個惹是生非的人,他帶刀上街,也就是為了防患於未然,主要即勺,還是為了能遇見胡司令或者楊五。二戰時,曾有個著名的’,墨菲定律”,這定律就是:你越擔心發生什麼事兒,那麼這事兒就基本可以確定一定會發生。果不其然,馮朦朧就倒黴地遵從了這’‘墨菲定律“,他果然在街上遇見了仇人,而且這仇人還真就不是他哥哥的仇人,而是他的仇人!這仇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個月前在廠子門口堵他的傻六兒和房二。而且,相遇這地點,就在火車站旁邊的殘棋攤上。據說本來那天馮朦朧下班以後根本沒想出去,可那天傍晚,馮朦朧又隔著牆冶陳白鴿送飯時,看到了陳白鴿正站在院子裡看著綻放的桃花發呆。“怎麼,想吃桃子了?”馮朦朧問。 “怎麼,想吃桃子了?”馮朦朧問。
“呵呵。”陳白鴿笑笑,沒說話。那個年代,哪兒有大棚種植啊,哪兒有反季水果啊,想吃什麼水果,都得等到了時節才能吃。
“我給你想辦法。”
“你想什麼辦法?讓時間快點過?讓我家的桃快點兒熟?”
看到陳白鴿已經開始說笑了,馮朦朧特別高興,因為孕婦就需要心情好一點。馮朦朧說:“想吃桃子非要等那時候啊!不是還有水果罐頭嗎?”
“水果罐頭?多貴啊!”
“我剛發完工資!”
“別買了,別買了,多貴啊!
“這你就別管了。”
“真別買了!”
“你先去吃飯,等我吃晚飯就出去!”馮朦朧高高興興的跳下了花牆。
任何一個城市最魚龍混雜的地方,肯定不外乎火車站和汽車站這倆站。一般來說,普通市民如果不是出差辦事兒,根本不會去火車站這樣的地方。可偏偏這天馮朦朧去市裡的商店時,商店全關門了。馮朦朧只記得,似乎只有火車站還有一家在營業。就又騎自行車風風火火的趕到了火車站。終於,在這,馮朦朧買到了四瓶桃罐頭。正當他興沖沖的想騎車回家時,卻發現了火車站前的路燈下聚著一群人,在下象棋。
這一群人,正是以房二為首的西郊的一群混子。自從李老棍子在橋上與東霸天一戰過後,在江湖中大小有了點名氣。李老棍子一向腦子活絡,知道自己如果不在市區裡搞點兒歪門邪道賺錢,那麼永遠也無法真正在市區立足。而此時的李老棍子的兄弟全是些群亡命徒,這些亡命徒打架沒問題,可是“坑蒙拐騙偷”這當時混子的主要五個行業他們全是一竅不通,那個時代又沒職業殺手職業打手,靠這些人哪兒能來錢啊!所以李老棍子乾脆就學習傻六兒,在火車站前擺了個殘棋攤。按理說,傻六兒不願意他們再在火車站前擺個殘棋攤跟他競爭,可他一怕李老棍子的武力,二來想也有個照應。所以,傻六兒還介紹了幾個職業的扒手給李老棍子,專摸圍觀群眾的錢包。李老棍子的殘棋攤和傻六兒的殘棋攤相距不足100米。兩幫人都互相認識,互有往來。
擺殘棋,坐鎮殘棋的總歸是個長得順眼點兒的人,總不能長成房二那樣,可李老棍子挑來挑去,在房二、老五、土豆等人裡面還真挑不出一個長得順眼的人來。看來看去長得最順眼的還是黃中華,絕對的矬子裡面拔大個。按說黃中華長得已經夠埋汰的了,似乎也不比長的跟蠟筆小新似的老五強很多,可李老棍子看中了黃中華這人知書達理有文化。當然所謂的知書達理有文化也是相對老五、土豆等人而言,也是矬子裡面拔大個,畢竟黃中華上小學時候還能算是個中等生。沒辦法,只能黃中華了!可這天坐鎮這殘棋攤的還真不是黃中華,而是房二。誰也不知道那天黃中華去哪兒了,反正大家找不到黃中華,只能找房二臨時湊數了。
馮朦朧哪知道自己最大的仇人居然現在開始擺殘棋攤了?他看見圍了一幫人,本著湊熱鬧的心態就推著車子湊了過去。昏黃的路燈下,推著自行車的馮朦朧只關注了棋盤裡的對陣,根本就沒注意下殘棋的那倆人究竟是誰。
據說房二臨時抱佛腳只背下了一局殘棋,而且記性還不太好,屢屢忘步,情急之下抓耳撓腮,滿頭是汗,眼看就要輸棋了。按理說輸棋倒沒什麼,畢竟這盤殘棋只是個幌子,只是個道具。主要是靠扒手來賺錢。可房二這棋路忘得太厲害,整整輸了一天棋,這一天輸下來,他們一個禮拜的活兒都要白乾了。這房二能不著急?
房二一著急開始抬頭向扒手們求救,這一抬頭可好,正好看見了推著車子頭往裡湊的馮朦朧。馮朦朧不太記得房二長得什麼樣,只是覺得房二這人特別眼熟,可房二對這眉清目秀的馮朦朧可是印象深刻,只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下,輸了一整天棋的房二的火可算是有地方撒了。房二以前長得雖然難看,但是畢竟還像個人,可是自從在那冰天雪地的江邊兒被東霸天拍了一磚頭以後,那是徹底沒辦法看了,不像馮朦朧這樣基本恢復了原來的長相,也難怪馮朦朧已經認不出來房二了。
“你姓馮?”房二緩緩的站起了身,手裡還攥著一把象棋。
“恩,對。”
“馮子文是你哥?”
“恩,對。”
“還認識我嗎?”
“有點眼熟。”馮朦朧也覺得眼前這似乎有些不善。
“你還記得去年冬天你在廠子門口挨的那一磚頭嗎?”
馮朦朧記性再差,也該想起眼前這人是誰了。可馮朦朧就是街戰經驗太少。換了他哥哥,只要看出形勢不對,肯定拔出插在腰間的腿叉子衝上去殺出一條血路。而此時馮朦朧居然下意識的想把自行車停穩。
房二怎麼會給他停穩自行車的機會?一把象棋甩過來,灑向了馮朦朧的臉上。馮朦朧伸手一攔的功夫,房二已經衝到了馮朦朧面前,一記重拳就把馮朦朧DD,馮朦朧連人帶自行車摔倒在地,還伴隨著罐頭瓶子摔碎的聲音。用網兜裝著的罐頭瓶子摔在地上,糖水、桃肉、碎玻璃滿地都是。
馮朦朧這時才想起來自己腰間還插著一把腿叉子。而此時鋪天蓋地的拳腳已開始襲來,三四個人開始踹倒在地上的馮朦朧。
馮朦朧伸手摸到了腿叉子,足足握了2、3秒的時間。但是卻始終沒拔出來。不是拔不出來,而是不敢拔出來。如果一個人沒有過捅人的經驗,第一次拔出刀來捅人,那肯定是需要特別大的勇氣。
等到馮朦朧鼓足勇氣想把這腿叉子拔出來時,房二等人已經打完了。馮朦朧緊緊捏著刀柄的手,又鬆了下去。
馮朦朧絕對是幸運的,如果馮朦朧拔出了刀,那麼這天,馮朦朧被亂刀捅死都有可能。房二這群人,各個手頭有刀子。只是看馮朦朧這人比較軟弱,所以簡單的一頓拳腳了事。如果他們看見馮朦朧拔出了刀,那麼肯定就是各種刀一擁而上了,馮朦朧不被紮成個馬蜂窩才怪。
“早就想找你哥報仇,但你哥死了,就只能找你了。”房二說。
馮朦朧坐了起來,瞪著房二不說話。其實馮朦朧捱打不重,房二隻是想教訓教訓他,但是此時的馮朦朧卻渾身是血,根本就不是被人踹的,而是被罐頭瓶子碎片扎的。而且,那把腿叉子沒能扎到別人,卻在混戰中扎傷了自己的大腿。
“現在還有誰給你撐腰?有能耐你再把你哥找來?!”房二說。
眼睛通紅的馮朦朧說出了他那句著名的格言:“你們,要付出代價!”
“好!我們每天都在這,我們每天都等你。”房二根本不把馮朦朧當回事兒。
馮朦朧再次說出了他那句著名的格言:“你們,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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