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競爭激烈而又殘酷的NBA，當打之年球員退出聯盟是如此尋常的事情。他們或是出走歐洲乃至CBA，賺一份還算過得去的合同；或是委身於發展聯盟，等待一份無保障甚至是雙向合同，伺機重返聯盟。無論上述哪類，他們曾經在NBA打過球的名頭就是敲門磚，讓他們在和其他球員的競爭中佔著不少便宜。
但總有一些出人意料的選擇：PJ-海爾斯頓，在25歲的年紀，卻宣佈了告別賽場的決定，“我仍然熱愛著籃球，但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決定離開籃球事業了。”
於是，這位4年前的首輪秀，北卡出品的強壯小前鋒的職業生涯就此定格：111場NBA比賽，場均6分2.4籃板，命中率僅有34.3%。
他所說的健康問題，也因為關注度過低而無人知悉——最後一次和NBA搭上關係，是在2016-17賽季，火箭簽下他之後立刻裁掉送去了下屬的毒蛇隊，他在那裡度過了整個賽季。然後，一整年沒有任何消息，直到夏天突然退役。
去年、今年，兩個休賽期，海爾斯頓無人問津，全世界的籃壇都沒給他下一個機會。這不是一個傷仲永的故事，我們試圖平靜地回顧他的生涯，來給他人作為警醒：他的確曾經是個前途無量的天才球員，但從無量到無亮，一路上無數做錯的事情，都是自己作出來的。
故事回到最初，高中場均25.6分9.2籃板4.7助攻的海爾斯頓，入選了全美第三陣容，並在麥當勞明星賽上砍下15分。那時候他在ESPN的選秀榜單上被評為5星，列在了整屆第13位，得分後衛第3，最終被北卡羅來納焦油踵隊搶到隊中。第一年，他場均5.7分，命中率僅有30.8%，卻是全隊最準的罰球手。這個身穿北卡15號球衣的強壯鋒線，天然打上了北卡出品的標籤：暴力搖擺人，全能得分手——在第二年，海爾斯頓後半賽季被視為頭號得分手，徹底爆發了他的得分潛能，最後5場他連砍98分。在錦標賽上，海爾斯頓左手中指撕裂，離場前三分球6投5中轟下的21分依然是全場最高；縫了8針回來的第二場，對邁阿密大學，他再次砍下28分。
一個何其輝煌的大二賽季：23.8分鐘14.6分，每場用39.6%的命中率扔進2.6個三分球，球探們偶爾會拿他類比從前的北卡15號卡特：無死角的三分手感和極其兇悍無視防守的突破，再來一年的話，選秀應該能進前十吧。
但一切倏然而止：新賽季他沒能回到北卡，他同時撞上了兩條NCAA球員被千叮萬囑不能觸碰的紅線：收受錢款和駕車超速，車內被發現有大麻和手槍。北卡對他禁賽10場，但NCAA取消了他的參賽資格，他的大學履歷和數據被瞬間清空，來自院校也變成了哈格里夫高中——他被北卡除名了。
“聽到那個震驚的消息，我哭了，”海爾斯頓在12月份被請進北卡主帥羅伊-威廉姆斯的辦公室後，聽到的卻是被開除的噩耗，“他們就這樣終結了我的大學生涯，感覺一切都到頭了。”
海爾斯頓仍然記得老帥羅伊-威廉姆斯跟他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孩子，你現在要成為職業球員了，往前看吧，會好起來的。”
他想到了另一個被開除的例子：小格倫-萊斯——在被大學開除後，小萊斯直接進入了發展聯盟打球，在一個場均25分的賽季後被次輪選中。海爾斯頓沒多想，跟發展聯盟遞交了加入申請，幾天後，他就收到了獨行俠下屬球隊，德克薩斯傳奇隊的邀請函。
傳奇的主帥是當時不到40歲的納胡拉，一個所有人喜歡的老好人。納胡拉直接把絕對的開火權給了海爾斯頓，“他需要保持狀態去打NBA，去爭取更高的順位，我們應該給他這個機會啊！”
無疑，海爾斯頓在球場上沒有遭到多大的坎坷，從大學猛然進入職業，他也沒遇到不適：一場40分，一場45分。場均21.8分，但26場一共才送出21次助攻。這支傳奇和近20家贊助商籤協議，幾乎每場都會換一身花花綠綠的新球衣。而被隨機分到一件19號球衣的海爾斯頓，直到下場之後才感覺到孤獨——大學時光，真的已經結束了。
“沒有大學時候的包機了，打客場是拼客機去，離得近就坐大客，”海爾斯頓說，“我們住在離球館很近的小公寓裡，每天要開車去訓練。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不但要學會照顧自己，還要保持警惕，我和其他大學球員，不在同一個比較範圍了。”
“和大學最不一樣的地方是，對抗激烈多了。在大學裡，同位置都是6尺1或者6尺2（1米85到1米88），在這裡搖擺人都在6尺5或者6尺6（1米96到1米98），”海爾斯頓同時面臨著自己的大學資料被清空，選秀報告遠比其他球員單薄的殘酷事實，“而且球探不會專門來看你的比賽，數據一定要好看，還要學會不要受傷。”
他依然會關注校友們的比賽，也會給隊友們在賽後發短信。但對他自己來說，還要去面對選秀。幸而還有因禍得福——在傳奇隊他的對抗大幅提高，主教練納胡拉在NBA就是最刻苦、肌肉線條最漂亮的代名詞，而在他的訓練下，海爾斯頓迅速達到了100公斤以上的身材，球探們也驚異於他的進步，“塊頭變大卻更加靈敏，比起大學時代，他有著更出色的擺脫和得分技巧，值得一個首輪中段。”
或許還是忌憚他曾經闖的禍，最終直到第26順位，熱火才叫到他的名字並送去黃蜂。但第26也創造了歷史：從發展聯盟參選的球員中第一個首輪秀。選擇那件在傳奇的19號球衣是為了不忘初心時刻警醒，但選秀之後剛過10天，他又犯了事。
在一場野球賽中，海爾斯頓和一位17歲高中生髮生爭執，他兩次拳擊了這位學生。在場上還認為是正常對抗的他沒想到負面新聞鋪天蓋地，只能公開道歉。
“我想對黃蜂和球迷道歉，我讓大家分心了，”海爾斯頓發佈公開聲明，“我認識到自己錯了。”
然而這個夏天註定不得安寧：他把車子借給好友，NFL布朗隊的外接手約什-戈登，結果戈登酒駕被捕；他的經紀人沒在工會註冊，而且他還需要尋求那位高三學生的諒解，撤除訴訟，讓他能順利打球。
跌跌撞撞中，新賽季開始了，黃蜂3年2700萬簽下的蘭斯-斯蒂芬森打首發二號位，海爾斯頓找到了志同道合的老大哥。但斯蒂芬森狀態慘淡，一年後即被處理掉；而海爾斯頓的新秀賽季也是一片狼藉：場均15.3分鐘只能得到5.6分，命中率僅為32.3%。
跟斯蒂芬森好的沒學到，卻因為假摔成了五大囧的年度候選：在對馬刺的比賽中，海爾斯頓和帕克對抗產生輕微碰撞，然後原地翻騰兩圈，在斯蒂芬森眼前倒地。這個球也是他新秀賽季留下的最大新聞——如果黃蜂不計較他無故缺席訓練的話。
這次假摔讓他吃到一張5000美元的罰單：第一次假摔警告，第二次罰款。一週後，他在對尼克斯的比賽中持球單挑，一記背後運球把自己晃倒摔出底線，再次上榜五大囧。
他在新秀賽季最後的新聞，是又一次缺席力量訓練，遭到球隊禁賽。
如此糟糕的第一年，連累著黃蜂遭到大肆指責和嘲諷：明知道是問題青年，卻還要用首輪去選，又沒能力引領他走上正途。而海爾斯頓唯一的優點即戰力也完全拿不出手：第二年的夏季聯賽，前三場他三分球17投3中——他的確有著果敢無死角的三分出手，但報告裡又沒說能不能進。
黃蜂放棄執行了他的第三年選項，意味著承認了這次選擇的失敗。與此同時，卻把他放入了新賽季的首發名單：蘭姆過於瘦弱只能打替補，身板夠厚實的海爾斯頓能幫著肯巴-沃克分擔點防守壓力——斯蒂芬森的走人和邁基吉的受傷給了他上位的機會，而連續7場場均11分。三分命中率43.9%，在23歲生日的時候，他得到了轉機。
然後呢？10場9負，命中率跌回33.8%。在交易截止日前夕，黃蜂終於放棄了他：打包兩個次輪送到灰熊，換來了考特尼-李。他到了一支傷兵滿營的隊伍，成為了這一年28名灰熊球員之一，站在他身前的，依然是比他大兩歲的斯蒂芬森。
連續兩場合計38分，是他最後的輝煌，緊接著又是一次五大囧的演出：無人防守的快攻雙手扣籃卻被扣飛；接下來，是肩膀脫臼休養三週，連續的10場，他三分球一共30投1中。
這就是他NBA生涯最後的故事，在2016年的夏天，他被火箭簽下立刻裁掉送往下屬的毒蛇隊，而他根本不知道簽約的用意就是給毒蛇儲備名單，還專門發了推特抱怨，“如此穩健的球員，卻始終得不到賞識……”他確實穩健：在兩個賽季兩支球隊命中率都不過36%，而在毒蛇，他看起來也破罐子破摔：只打了10場，場均11.8分，命中率是比NBA還低的，32.1%。這10場，吃了7個技術犯規。
10場之外的時間，以及接下來的一年，沒有他的絲毫消息：他只剩下NBA的名頭，北卡出品，身體勁爆敢於投籃的蒼白標籤，在此之外留下的，是黑金、飆車、藏毒、逃訓、假摔、技犯、抱怨、受傷……沒有一個是其他聯盟敢於接納的，他也許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麼其他地方還能給一些刺頭浪子回頭的機會，那是因為人家有真正實力，尚有餘勇可賈，可是他在NBA不足35%的命中率和拙劣的表演，在發展聯盟的自暴自棄，沒有人應該為他再去尋找機會。
海爾斯頓的生涯，最終在惋惜聲中終結了。惋惜的或者是那個選秀權，或者是他曾經獲得的令人歆羨的機會，甚至是令人垂涎的身材條件。但不會有些許知道這個故事的人會惋惜心疼他自己。他的可悲源自對自己的不檢點，直到退役的時候，他依然不知問題出在哪裡，竟然在退役宣言中寫下這樣的句子，“我曾經在世界上最好的大學就讀，和最好的教練和隊友共事，這都是難以想象的成就。我的人生到這個階段，不需要跟那些沒有達到我這樣成就的黑子們證明什麼，愛我的人自然懂，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
支持並不該是無條件的，又或者，他並不知道一路上有多少曾經支持他的人失望放棄。他本該有更好的生涯，只不過，輪不到我們去惋惜，少年，此時還不知道愁滋味，終究會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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