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7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原文@稻荷居 載於中讀App

——我凝眸注視商業時代,漸悟它的本質其實是寂寞的,一種大的寂寞。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梁曉聲在他的一篇文章裡說:我凝眸注視商業時代,漸悟它的本質其實是寂寞的,一種大的寂寞。我想這裡的寂寞是指城市裡人與人被水泥格子隔離、只剩下物質利益關聯的寂寞。

中央車站,城市人流的集散地,嘈雜混亂,太陽昇起時,從列車裡走下無數看不清面孔的腳,然後像魚一樣消散在城市的海洋裡。太陽落下時,無數的人流又像鐵屑一樣吸回到了車站這塊大磁鐵上。

故事發生在同是第三世界的巴西里約熱內盧,這裡的場景跟我們的城市,有許多相似之處。女主角朵拉,一個五十來歲的婦女,在中央車站替人寫信謀生。她的主顧是那些湧入城市沒有文化的鄉下人。這些粗糲的鄉下人,遠離親人,在城市裡討一份出血流汗的生活。在我們國家,這樣人被稱為農民工。他們外表雖然粗糲,但他們的內心同樣溫柔細膩。他們坐在朵拉麵前,動情地表達著自己的內心:“親愛的,我的心只屬於你,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愛你,你在牢裡的日子,我會在外面守候你。”“妲瓦,一想到你緊貼著我,在汽車旅館裡纏綿,我就不能自已……”“我一切都好,客人越來越多,幾乎應付不過來,我要存錢回去唸書,再做就太老了。”這些熱情飽滿卑微的心,來自各個偏僻的角落,可城市收留的只是他們的身體,利用的是他們的汗水,沒有人去體察他們的孤苦。他們唯一的傾訴,就是找人向親愛的人寫信。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朵拉表面是一個文化人,可是她的內心早已被城市的冷漠無情給浸染了。那些在車站寫好的信,她從來不去寄,只是拿回去和好友艾琳一封封拆開,讀著嘲笑取樂,然後一一撕毀。這無異於在嘲弄踐踏那些無處告訴的心魂。因為自己的冷漠、自私,那些真情實意的情感在她來說都是多麼地愚蠢可笑。

約書亞和自己的母親來到朵拉的面前,要給遠在他鄉杳無音訊的爸爸寫信。信寫好了,母子倆牽手過馬路,然而悲劇發生了,他們走到路中間,約書亞不小心掉了手裡玩弄的陀螺,回去撿,母親回頭只是看著他,一輛汽車呼的撞了上去。母親就壓在了車輪下,約書亞一時呆若木雞,聲嘶力竭地呼喚著媽媽,最後被眾人強拉著離開了。如今在這偌大的城市他成了一個沒有歸宿的流浪兒童。約書亞只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沒有人安撫他的悲痛,他茫然地看著車站裡來來去去冷漠的人流,沒有人看他一眼他眼裡的淚水。白天他還可以睡車站垃圾桶旁邊暫時存身,到了晚上只能被驅逐出來,城市那麼多亮著燈的窗口,沒有一個屬於他。

電影有個鏡頭讓人震驚,一個在車站偷麵包的年輕人,被發現後,拼命逃竄,管理人員追上,毫不猶豫一槍就蹦了。我們可以想象,在城市裡約書亞的命運似乎最終也離這個下場不遠。然而,後面當朵拉和約書亞因為身上沒錢,在一個鄉村小店偷餅乾和香腸被發現時,卻因為友善的卡車司機的一句話,得到了店主的寬恕,讓人感受到一種人與人之間的溫暖。這是兩種多麼截然不同的生存環境。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天天在車站的朵拉,一直把他看在眼裡,人的心裡住著天使和魔鬼,也許此時朵拉長期被魔鬼統轄的內心被約書亞的遭遇感化了,悲憫的天使終於佔了上風。朵拉給約書亞麵包,問他可有其他親人在城市。起初約書亞出於對陌生人防禦的心裡,拒絕朵拉的好意,不買賬。然而,善意對一個舉目無親的小孩來時顯然是一根救命稻草,約書亞最終接受了朵拉的好意,和朵拉回家了。

然而,朵拉內心的魔鬼終究太強大,一個夜晚不到,她就改了主意,和長期跟人販子做交易的車站管理人員聯繫好,把約書亞交給了人販子,這次交易她換回了一臺嶄新的電視機。在一個心靈被商業社會汙染的人的眼裡,善良、愛心,甚至一條生命最終抵不過一臺電視機。

朵拉回到家,請來朋友艾琳一起分享自己的新電視。艾琳懷疑她哪裡弄到的錢,揭穿了她把約書亞賣給人販子的隱秘。艾琳對朵拉說,凡事終有個限度。朵拉內心終究受到良心的拷問,擊敗了魔鬼,最後把約書亞從人販子那裡奪了回來。

如果說電影的前半部是朵拉內心的魔鬼和天使的反覆較量,那麼下半部則是朵拉對自己心魂的救贖之路。

朵拉帶著約書亞走上了尋找約書亞父親耶穌的路。很多人把這部電影歸結到宗教上來,因為電影裡很多名字都帶有宗教意味。但是電影講得卻是一個平凡的故事。尋找約書亞的父親耶穌,其實是朵拉對自己失去的愛心、仁慈的重新感受和拾回。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奔波在蒼黃的巴西鄉村間,那瀰漫的塵土,那簡陋的大卡車,那衣著粗糙良善的鄉下人,一種厚重的質樸撲面而來,它雖然沒有城市華麗的外表,但卻有更實在的內核。在窮鄉僻壤的鄉村,我們看到了在祈禱日,千萬只蠟燭點亮了最真摯的信仰。而在城市千萬盞點亮的不夜燈,卻照不透陰暗冷漠的心靈。

朵拉是一個缺乏愛的人,早年父親不知所向,沒有得到過父愛,後來一直單身,沒有感受過愛情。這種缺乏愛的經歷跟她的冷漠性格可以說有一定的關係。在路上,朵拉和約書亞沒有錢搭車了,遇上個好心的卡車司機,順路帶他們一程。一路上,卡車司機表現的熱情、善良、寬厚,讓朵拉心生愛意。當卡車司機說:萍水相逢的滋味最難受,我現在和你們成為了朋友,這一分手也許就是永遠。朵拉說:我們不一定要分離。然而這終究不太現實,當朵拉塗好口紅出來見司機時,卡車卻轟隆隆絕塵而去了。朵拉忍不住伏在窗前哭了起來。這時我們看到了的真正的朵拉。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約書亞的父親因為妻子安娜的離開,把工作荒廢,成了個醉生夢死的酒徒,欠了一身的債。當他們找到父親住的地方的時候,卻被告知房子換了主人,他早已去了另外的地方。

此時的朵拉和約書亞走到了身無分文的境地,沒錢吃飯,更沒錢坐車,但父親還是要尋找。約書亞在鄉鎮子的一個照相攤子前,聽到一個婦女問,照了相能不能留言。照相的說不提供這個。約書亞靈機一動,想起朵拉正好是寫信,於是在照相攤前吆喝起來:代客寫信,來寫信哦。一天下來,他們的賺到了一大疊錢,回到旅館,當約書亞學朵拉的做法,把一大把信扔進垃圾桶時,朵拉趕緊制止了,並把這些信全部送進了郵局。此時的朵拉不再是中央車站那個寫信的朵拉。

電影的最後,約書亞的父親沒有出現,只是找到了約書亞的兩個做木器活的兄弟。約書亞很快和兩個哥哥打成一片,融洽相處,哥哥重新給他做了個陀螺。約書亞不再舉目無親。兩個兄弟說,父親半年前寫了封信回來,是給約書亞母親的。當朵拉把安娜寫給耶穌的信和耶穌寫給安娜的信放在一起的時候,約書亞的父親是否回來,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約書亞有了自己的歸宿,她知道她可以走了。因為她完成的不僅是幫約束亞尋找親情的路,更是自己迷失的心魂重新回來的路。

《中央車站》——安撫我們無處告慰的寂寞

也許,約書亞的父親沒有回來,只是一個寓意,告訴我們在這個真情、信仰、同情、誠信容易丟失的商業時代,尋找靈魂的皈依永遠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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