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4 我第一次看見病人,死活不願離開醫院!

我第一次看見病人,死活不願離開醫院!

清晨,和平常一樣,拖著疲憊的身軀,又要趕赴醫院,開始新的一天。來骨科半年多了,很少再看到當初急診生離死別的情景,很久沒有再經歷情感上的波瀾,一切順風順水,工作節奏按部就班。

雙魚座的人,是最見不得一些讓人可憐的人和事。今天,我的心好久沒這麼揪心過。

剛到科室,靠近護士站的病房裡傳來陣陣慘叫,整個病區被悽慘所籠罩。萍萍姐無奈的對我說:“夜裡來了一位車禍導致股骨骨折的老奶奶,有點不籠統(土話大腦有點不清楚的意思),早晨抽個血死活不肯抽,都哭叫了一晚上了。”萍萍姐指著指腦袋。

病房裡一片昏暗,走到老人的床邊,老人蓬亂的頭髮,皺皺褶褶的臉,臉色暗黃,微微馱著脊背,看見我就對我說

“醫生啊,我腿疼,有沒有止疼藥,為什麼還不幫我輸液?”

老人聲音很大,引起了病房裡其他家屬的極大不滿。他們就像無辜的受害者一起向我告狀說。

“她夜裡一直鬼哭狼嚎,不讓人休息,我家週一還要開刀呢!”

我對他們笑了笑:“沒有辦法啊,誰也不願來這兒,大家互相體諒一下。”

陪老人一起的是兒子和兒媳,穿著很舊都褪了色的衣服,臉上滿是風霜,可以肯定這個家庭並不富裕。兩個人看上去有點呆呆的感覺,和他們交待點事情,完全沒有主見,兩個人的眼睛不停掃視著病房,眼裡滿是無盡的惶恐與不安。

幸運的是,肇事者沒有逃離現場,見慣了不少肇事者的推諉,早晨看到肇事者來到科室與老人的兒子商量治療的事宜,這倒是很讓人欣慰。

醫生查完房琢磨著給老人行床邊骨牽引,用物都準備好了,老人先是疲憊地在那兒呻吟,醫生才剛剛開始,老人便極力不配合,那聲音最初是呻吟的,然後很快是緊張的急促的,最後是嚎叫,

整個病區又是一陣轟動,引來了許多圍觀者,我迅速走出房間疏散著人群。

“夜裡叫了一夜,消滅人家(罵人的話)!”隔壁房間家屬在護士站罵著。我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

誰家沒有一個病人,在骨科病房裡哪位患者沒有經歷過骨折的痛苦,為什麼都不能理解一下別人,如果可能,誰又願意來到這裡,接受疼痛的折磨。

可是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作為一名醫療服務者,我不能站起來反駁他,我能做的只有沉默。

除了沉默,我不知道我能說什麼?

老人極力不配合,骨牽引沒有成功,醫生有些沒主意。清晨老人不配合抽血,醫生和萍萍姐費了好大勁也沒能讓老人配合。老人的表現令醫生很失望,醫生一聲不吭回了辦公室。兒子和兒媳很著急地對老人聲音很大:“你不配合怎麼看病,不看就給我死回家。”

我也有些著急,以往一些肇事者對於治療很不積極,難得這位肇事者全程都在,並且積極配合老人的治療。

這時候,老人兒子的手機響了,他在護士站附近無助的晃盪著,他也沒了主意,不知誰給的建議,我從通話中隱約聽到老人好像要轉院,去我們當地一家民營骨科醫院。果然沒多久老人要辦理出院。

我們醫院是一所三級乙等綜合醫院,其實那家骨科醫院在我們眼裡看來不咋樣,可是我沒有權利勸說家屬,留給我的除了一絲同情,剩下只有無奈。

老人此時似乎沒有意識到要轉院,迅速反轉的情況讓老人完全沒有做好準備。老人死活拉著床欄不肯走,她的眼裡寫滿了“恐懼”,眼裡分明飽含著淚水,我從她的眼裡看到一種渴望。

可是她抵抗不了多久,很快她被拉上了平車。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你們給我輸液!”老人的叫聲再次引來了眾人。老人聲嘶力竭,向護士站的方向伸起她的手。

看熱鬧的家屬你一言我一句,慶幸這位奶奶終於給攆走了了,病房終於消停下來了。

我看她,被硬扛上平車裡,偷偷地抹淚,其實她腦子很清楚,她需要治療,她也需要健康。

那一刻,看她縮在平車上,淒涼的身影,無奈的躺著,粗糙的手抹著淚,心頭一揪,她看到的邊際是無助的,她即將得到的治療或許是更加漫長和痛苦的。

我在心裡默默祝福,走吧,願您早日康復。

其實在醫院裡見得最多的是死者離去,生者不捨的情景,我在急診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景,無不令我心生漣漪。那些正在逝去的生命,有的無聲呻吟,有的垂死掙扎,有的無可奈何,每每回想起來無不讓我感慨萬千。

有時候,這些到最後也不願離開醫院的人們,那是一種對生的渴望,有時卻也是最令我們感到悲傷的時候。

作為醫者,我們盡一切努力挽救生命。作為醫者,我們也不願看到對患者死亡的宣判。

醫院是見證了生命的開始,也目睹了人生的終結。每天可能有太多人在宣判死刑或者還留著一口氣的時候,被要求出院,拋開自己的身份,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殘忍。

可是我們啊,無法挽救那些對生命還存在渴望的人,我們在強大的病魔,在意外的事故面前,有時終究像沙子一樣渺小。

我可能有點自悲,誰不願每一位患者安然回家,誰又願意看你們死活不願意離開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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