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1 讓已經不記得自己孩子的失智老人,還能記得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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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已經不記得自己孩子的失智老人,還能記得的是什麼?

一個攝製組來到一處老年公寓,想要拍一部關於失智老人的紀錄片。所謂失智,也就是俗稱的老年痴呆。

老太太叫夏蘭,78歲,已經有了一些痴呆症狀,生活無法自理,女兒在外地工作,沒有辦法照顧她,只能把她送到老年公寓。來的第一天,老太太就開始唸叨一個名字:士泉,說之前她和士泉天天在一起,並聲稱:“如果士泉不來看她,她就不吃飯。”

絕食到第三天,老年公寓的工作人員沒辦法,給老太太的女兒打電話,才知道這個“士泉”是老太太的前夫,兩人四十多年前就離婚了,離婚後,“士泉”帶著兒子去了廣東,並且已經再婚,兩人這四十多年壓根就沒見過面。所謂“天天在一起”大概只是她深藏於心的一個盼望,或者是思念壓抑太久而產生的一種幻覺吧?

女兒說:“爸爸和媽媽是師生戀,郎才女貌,兩人相戀、結婚,母親脾氣火爆,但父親一直忍讓,最終因為一件小事,母親又大發脾氣,並且不依不撓,鬧著要離婚,父親沒辦法,只能同意。”

攝製組的人幫老年公寓的人想了一個辦法,打電話給老太太的前夫,讓他給老太太打電話,勸她吃飯。一番輾轉聯絡以後,士泉的電話打了過來,一聲親切的呼喚:“小蘭哪!”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與年齡極不相稱的羞澀、甜美又溫柔的笑容,喃喃叫了一聲:“士泉……”士泉在電話那邊溫柔地說:“小蘭,你要聽話,要吃飯,聽見沒?”老太太用力地努動著沒牙的嘴,清晰地說出:“士泉,你給我的清水,都是最好喝的……”

這時候,一件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攝製組的一位年輕的男導演恰好進來,老太太看著他,再次露出那種羞澀、甜美又溫柔的笑容,喃喃地說:“士泉,你來了……”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攝製組的人又給老太太女兒打電話,詢問她父親年輕時的長相,結果不出所料,年輕時的“士泉”和這位導演長得很像。於是,大家當機立斷,就讓這位導演扮演“士泉”,去喂老太太吃飯!年輕導演捧著一碗粥,做到老太太床邊,溫柔地說:“小蘭,我餵你吃飯來了,來,張嘴……”老太太乖乖張開嘴,喝下了絕食三天以來的第一口粥。

讓已經不記得自己孩子的失智老人,還能記得的是什麼?

第二天,攝製組一來到老年公寓,負責看護老太太的護工就告訴他們:老太太精神明顯好多了,嚷嚷著要吃肉,並且“還要士泉餵我”。於是,年輕導演再次扮演“士泉”去給老太太餵飯,老太太躺在床上,恬靜、柔和,乖乖地張嘴一口口接過遞到嘴邊的飯菜,時不時用一種深情又滿足的目光望向她的“士泉”……時間彷彿停止了轉動,人們悄悄帶上了房門,不忍打擾這一刻的美好……吃過飯,老太太拿起放在床頭的她的相冊,一邊翻看一邊和“士泉”聊天。

相冊裡的那個叫夏蘭的女子,美麗、明亮,“士泉”誇她:“你真好看!”老太太矜持地笑了一笑,說:“有學問最好看。” “士泉”說:“是呀,你有學問,所以你最好看。”老太太說:“都是你教的。” “士泉”說:“我都教你什麼了?”老太太掰著手指頭說:“無機化學,有機化學……三大本呢!”青春的回憶,是那麼甜美,老太太似乎又回到那和“士泉”共度的時光,似乎兩人從未分離……

相冊裡有幾張兩人的合影,被中間剪開了,“士泉”問:“哎呦,怎麼把我剪開啦?”老太太輕輕地說:“我聽說你又和別人結婚了,我嚇壞了……”經過了漫長的歲月,她聲音裡的痛苦和脆弱還是那麼清晰。

攝製組在老年公寓拍攝了十天,要離開的前夕,年輕導演來到老太太的床前,握著她的手,對她說:“小蘭,你知道我也老了,身體也不行了,不能天天來這裡陪你,但以後呢,我會做好飯,讓這裡的護工拿過來替我餵你,你要乖乖的吃飯,讓我放心,知道嗎?” “恩,知道,你放心,你注意身體”。老太太深情地凝望著“士泉”,輕輕地說。

她也確實做到了。攝製組離開之後,接到老年公寓打來的電話,說老太太每天都乖乖吃飯,精神很好。

結束在老年公寓的拍攝時,年輕導演給老太太送上了一朵玫瑰花,插在她床頭櫃的玻璃杯裡,老太太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這朵玫瑰花上,幾近嘆息般的囈語:“喜歡……愛情……”

是怎樣刻骨銘心的愛與思念,讓一個已經不認得自己的女兒、不能自己吃飯的失智老人,仍然念念不忘、清晰如昨?既然如此,四十多年前,又為何要那般任性又輕易的鬆開愛人的手?或許是因為年輕氣盛,或許是因為逞強,或許是因為一時想不開,又或許,是因為根本就沒意識到那個人其實是多麼好……四十多年裡,她心裡深藏著怎樣的痛和悔,在夜夜吞噬著她的心,她咬緊牙關偽裝出的灑脫與堅強,終於在她的意識漸漸喪失之時土崩瓦解,她的痛和悔,才得以在世人和愛人面前顯露,可是,晚了,晚了啊……

親如夫妻,有什麼樣的坎是過不去的?又有多少事,是必須用離婚才能解決的?一輩子,說長也長,說短也短,緊緊牽好彼此的手,一晃眼,屬於你們的這一輩子,就要過去了。

這部紀錄片的結尾,畫面停留在那朵玫瑰花上,畫外音:這朵玫瑰花,讓我們懂得,什麼時候應該寬容,什麼東西應當珍惜。

讓已經不記得自己孩子的失智老人,還能記得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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