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智
藍天麗日之下,田野裡碧翠鮮亮的綠色夾雜著幾簇枯黃的秋草,映襯著黝黑粗糙的樹幹。幾片被霜露染紅的樹葉在秋風中舞動著身軀,一串串繁茂的柿子挺立於空曠的樹枝上,散發著迷人的光芒散發著迷人的光芒,似乎在招呼人們:柿子紅了,該收穫了。
這是弟弟從老家發來的視頻,時長只有一分多鐘,卻深深地吸引著我,將我帶回到關中西府那個遙遠的小山村。
家鄉的柿子樹很多,柿子的品種也多。離開家鄉幾十年,這些品種的名稱早已忘記,只記得它們的形狀了。有柿蒂部四四方方、頭上尖尖的柿子,有又大又圓潤的柿子,也有像蟠桃一樣又扁又圓的柿子。更常見的是一種俗稱“火罐罐”的小柿子。夏天,這些柿子如待字深閨的女子羞答答地躲在寬大的葉子後面,不易被人發現。
深秋時節,漫山遍野,層林盡染。秋風吹過,繽紛的樹葉隨風飄舞,在山樑溝壑間掀起斑斕的波濤。柿子樹上那紅彤彤、亮晶晶的果實彷彿一夜間從樹上某個地方鑽出來,展露出美麗的容顏,擠擠挨挨,一串連著一串,如一群開心的孩童牽伴著、歡笑著,給蕭瑟的季節塗抹上一道奼紫嫣紅的迷人景色。它們似一團火,給秋獻上熾熱的感情;它們似一抹霞,給秋塗上金色的華彩。晚秋,因它們而熱情洋溢,因它們而詩意盎然。
記憶中,娘就是在這個時候領著我和弟妹,拿著竹竿,提著竹籃走向這片火紅。我和弟弟猴子一般快速攀爬到柿子樹上,接過娘遞上來的竹竿,將一串柿子連同小枝丫一起夾斷,挑給樹下的娘和妹妹,由她們將柿子摘下來放進竹籃裡。有時,我們會將繩子纏在腰間,爬到樹上後用帶鉤子的一頭放下去,吊了竹籃上來,系在樹杈處,等籃子裡裝滿了柿子就放下去,再吊起空籃子,繼續摘柿子。每次摘柿子,娘總是叮囑我們把樹頂上的果子留給鳥雀,說這是習俗。現在想來,卻是一種質樸的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理念。
柿子搬回家,娘會把大柿子放進盛了溫開水的罈子裡“暖”著,每天換水。三五天後拿出來,我們就像啃蘋果那樣咬著吃,脆甜脆甜的。娘還會挑一些上乘的大柿子做柿餅。大多數的柿子,被娘用來釀製極富營養價值又美味的柿子醋。那些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火罐罐”柿子在屋頂上圍好的玉米秸稈裡安家,讓寒風冰霜幫著慢慢脫澀,變甜變軟。
到了除夕夜,父親搭了梯子爬上屋頂,從冰雪覆蓋的玉米稈子裡撿拾一盤凍得硬邦邦的柿子,用溫水洗淨。被熱水激過的柿子皮變得薄而透亮,輕輕一剝,露出鮮紅的果肉,咬一口,一股冰涼的甜味在唇齒間盪漾開來,比冰激凌還要香甜。娘說三十晚上吃火罐柿子明目,我覺得更潤心。
娘還用柿子和麵。平日裡難以下嚥的粗糧在孃的巧手裡變成馨香可口的柿子餅,成為我們在那個清苦的日子搶著吃的美食,成為我們揮之不去的成長記憶。
如今,柿子又紅了,火一般點亮了清冷的晚秋,給山川帶來萬千氣象,營造出一片美好的神韻。它的色彩,流淌在畫家的筆端;它的風姿,定格在攝影師的鏡頭;它的甘甜,停留在人們的味蕾中。它從田間曠野走來,帶著故鄉的風情,氤氳著農家小院的氣息,像母親溫暖的手撫慰著遊子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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