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6 知青往事: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忘不了那三个苞米面水磨窝头


四十多年前,我们离开家,离开父母,到农村插队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学校的汽车只负责把我们送到公社,而我们下乡的地方离公社还有三四十里路。生产队派来马车来接我们,马车上挂着铃铛和红绿布条,喜气洋洋。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见清脆的马铃声伴着马蹄“嗒、嗒”地响,还有车老板偶尔发出一两声短促的吆喝。一种莫名奇妙的孤独感和担心袭上心头,我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其他同学,所有人的睛神都一样,所有人的表情也都一样。

插队之前,我们都没有干过农活。到了生产队后,从头学起。从种到收,在一望无际的黑土地上,我们浑洒汗水,整日劳作,想象中可能有点诗情画意,实际上苦不堪言。

我插队的村子往东二十公里左右就是大山深处的青松林场,屯西不到三公里远就是永胜林场。每年冬季一落雪,数百张牛爬犁从德惠、榆树、九台等平原地区来到林场,从山坡上把几万立方米木材运到楞场,等待汽车运输,这道工序俗称“倒套子。”

“倒套子“所用的牛爬犁,两个横梁距离很近,大概只有十厘米,这种特殊的牛爬犁,当地人称为“牛套子”,又叫“套子”。当时,到林场“倒套子”也是当地生产队冬季的重要副业,林场除了按运下山的木材量发给工资外,还给提成材(林业部门批准的木材)和补助根,生产队和社员都有不错的收人。


知青往事: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忘不了那三个苞米面水磨窝头

1971年1月初,一天晚饭后,集体户的窗外飘着雪花,屋里点着一支

昏黄的灯泡。我正躺在炕上体息,有人在屋外敲着玻璃窗,喊着:“小陶,拿工具到生产队干活!”听声音是生产队长在喊我。我赶紧起身背上木工箱向生产队马号(生产队的队部)走去。

来这儿里插队一年多,我拜了一个老木匠为师,学了一门新手艺。我时人勤快,也能吃苦,手艺学得也相当不错。社员们都开玩笑地叫我“陶木匠”。等我到了生产队的队部时,老木匠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正坐在炕上抽烟。他告诉我:“这事挺急的,生产队要派十个人上山倒套子,明天一早就出发,队长让咱俩今晚做出十张套子。材料都运来了,在房外放着。”

说干就干,我拿起锛子走出马号,到院子里砍套杆子。套杆子是约3米长、小头10厘米、大头20厘米的新榆木干,大头留80厘米安装横梁,其余部分用锛子顺着杆子纵向砍去一半,留下的一半平面向上且有弹性用来拴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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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玻璃窗射出的灯光,我举起锛子一下一下砍去。白色的锛渣伴着“啪、啪”的砍击声向两侧飞出,和雪花搅在一起落在地上。

砍锛子是又累又危险的活,一只脚踏住套杆子,另一只脚支撑在地面,两臂高举锛子,像劈柴一样用劲向脚尖前两三厘米处砍去,手、眼、腰、腿要协调一致,边砍边向后移动。锛子必须准确无误地举起落下,稍不留神,若砍空了,不是砍在脚趾上就是砍在脚背上。我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聚精会神地砍着。

砍完的套杆子拿到屋里,由老木匠做榫卯。砍着砍着,我觉得后背上好像有一块硬盖随着手臂的一举一落上下移动。我停住手,晃晃后背,再用手摸一摸,才知道是后背出汗湿透了棉袄,最外层被冻成了硬壳。再看看前胸和两臂和帽子,都挂了一层白霜。这时,老木匠在屋里喊:“进来歇一会儿吧!”

我用手拍打下身上的白霜,走进马号,脱下棉袄,坐在炕上。集体户的晚饭是苞米糙粥加咸菜。刚才我一口气砍了十多根套杆子,这会儿觉得又渴又饿,我告诉老木匠:“我饿了,回去吃点儿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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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户还没有自己的房子,我们住在相邻的两个社员家。西院丁家四间草房,东屋一间住男同学,西屋两间住房东老两口和他们的几个孙子,中同一间是厨房。东院刘家三间草房,西屋住女同学,东屋住房东,中间是厨房。集体户的厨房也在刘家,很简单,一口大锅和一些瓢盆碗筷。

我来到集体户的厨房,掀开锅盖,锅里有些热水,舀一碗喝了。再看看碗里盆里,没有一口可以吃的东西。没办法,只好先回丁家的男生宿舍歇一会儿吧!

拽开丁家的房门,昏暗的灯光下房东大娘正站在锅台旁收拾碗筷。丁婶五十多岁,个头稍高偏瘦,穿一身自家缝制的青布棉袄棉裤,裤脚用布带缠紧,白皙的脸上有几道细细的皱纹,脑后打个发髻,缺了几颗牙,嘴唇向里微微收紧。大锅里剩一些炖酸菜,锅台上放着一个盖帘,上面还有几个苞米面水磨窝头。

这种窝头是把苞米粒放在水中泡三天,用石磨磨成浆,发酵后做成的,比白面馒头还好吃。看到细腻、松软的苞米面水磨窝头,我不由自主地向锅台走去,边走边说:“丁婶,我在生产队干活,现在饿了,想吃个窝头!”丁婶笑着说:“吃吧,这还有汤。”我伸手拿了个窝头,回到东屋,坐在炕上,几口就吃完了。

知青往事: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忘不了那三个苞米面水磨窝头

不一会儿,门轻轻地开了,丁婶一手端个盘子,上面放两个窝头,一手拿一个大碗,里面盛满酸菜,还有几块肥肉。她慢慢地走到炕前,放下盘子和碗,细声细语地说:“我把窝头和酸菜又热了一下,你先吃,不够再去拿!”说完,转身走出去,随手把门关上了。”

我看着带有丁婶手指印痕的热腾腾的苞米面水磨窝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心地善良的丁婶对我们这些远离亲人的孩子格外关心和宽容。她看到东屋没烧炕,会把自家的柴火放到灶坑里,替我们把炕烧热了;集体户没有大酱,她家的酱缸就在后院,我们有时告诉她一声,有时什么都不说,想吃就像到自己家的酱缸一样去舀点;冬天,集体户没有菜了,她把白菜、萝卜、各样干菜送给我们。

不知不觉间我吃完了窝头和酸菜,把碗筷放到丁家灶台上,又到马号干活去了。晚上十一点多钟,我们做完了十张牛套子。回到集体户,钻进被窝,久久不能入睡。丁婶那慈祥、宽厚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那三个苞米面水磨窝头不仅填饱了我的肚子,也给了我不是母亲胜似母杀的爱!

(吉林 陶久阳 6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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