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8 在高考的日子想起我的高考

在高考的日子想起我的高考

從昨天開始,全中國有900多萬考生在接受一場連續幾天賭博一樣的高考。

我的高考在四十年前。不,應該是四十一年前。

要說到文革結束,尤其說到“文革”後恢復高考,像我這樣的幸運者是應該感恩呢?還是應該大哭一場?

也許都應該吧。

1975年元月,我高中畢業。

我相信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離開那所農村高中時的情景,我揹著我的鋪蓋卷和並不沉重的書包,回身看著簡陋的學校大門,想著我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讀書的時光了,像掉了魂兒一樣,茫然,恍然,惶然,說如喪考妣,應該不算過分。離開校門一百多米,有一條水渠。我站在水渠邊上,又回頭看了那所學校一眼,然後,回到符馱村,成了一位農民,那時候也叫“回鄉青年”。

我沒想到我還會有重新讀書的機會。

恢復高考是1977年。我參加了,報考的是文科。沒考上。我不知道是因為政治的審查,還是考試的成績。那一年沒有公佈考生的考分。如果是因為考試成績,我相信我是丟在了數學上。

記得是一個晚上,我正在給生產隊澆地。一位外村的同學來看我,告訴我,他拿到了一所中專的錄取通知書。我也就確認了我的落考。我什麼也沒說,就勢躺在了地頭,看著天空,聽著水渠裡的水往地裡流。我們很長時間一聲不吭。我的同學一定很尷尬,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我。

在高考的日子想起我的高考

1978年,我又一次參加高考。依然是兩個月的複習時間,不用勞動,當然也不給工分。我沒上補習班,借了一套北師大編的數學教材,用一個多月的時間專門對付數學。我做完了這套書裡所有的習題,包括例題,做了厚厚的一大本。剩餘的十幾天時間分配給了語文政治歷史地理,主要是死記硬背。我在我們村一個廢棄的磚瓦窯裡,躺在不會再使用的泥坯上,背,背,背!直到我媽喊我吃飯,吃完飯再去,繼續背。

村上人更願意相信我在躲避勞動,說我“躲、奸、溜、滑”。我媽勸我:考個中專就行了,考上就成國家的人了。她實在是因為懼怕,怕我考不上。我鐵心不考中專,要考大學,考不上寧可販賣豬崽養家餬口。當然,我不能告訴我媽,能說的只是嗯嗯。

竟然考上了。

竟然是我們村第一個經考試上大學的大學生。

村人們的“躲、奸、溜、滑”轉而為“吃苦好學”。許多年,我都是他們教育孩子高考的勵志雞湯。

我也相信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次高考的先一個晚上。我惶恐焦慮,無法入睡。天快亮時,朦朧中沒了意識,要睡著了,我媽去廚房給我做飯,鍋勺的一聲碰撞驚醒了我,潛藏在我心底深處的對命運的惱恨,就喊叫著衝口而出,甩給了我媽。我媽竟一臉愧疚,忍著淚水一句話沒說,看著我進廚房吃飯。兩個荷包雞蛋,我竟然吃了下去。然後,騎著自行車,趕往縣城的考場。

一夜未睡的我壓根不會想到,另一間屋裡的我媽也一夜未睡。不但不睡,還用耳朵捕捉著我房間裡有無響動,祈求老天保佑,讓我能睡,能有精神去參加這一場關乎命運的考試。

每每想起,混賬的我與隱忍著淚水的我媽會重疊顯現,模糊又清晰,成為我考量人性的一個鏡像。

我坐在了考場裡的座位上,突然兩手冒汗。我知道是因為慌亂。我必須讓自己鎮定下來。老師正在分發試卷。我走出教室,用外邊的自來水管衝頭,衝手。重新回到座位,分發試卷的老師正好發到了我所在的位置。老師一臉善意,把試卷發給了我。

我接過試卷,又搓了幾下手。我並沒有急著答題,先把整個試卷看了一遍,似乎有了一點底氣,然後,開始做題。

連續兩天的每一場考試,我竟然都沒有慌亂。

當我在寫這些文字的時候,960多萬考生正在答題。

全社會都在關注這次高考。

出租車司機在考場附近也會自動管制自己的喇叭。

正在答題的考生們,在許多年以後,會不會像我一樣,來回憶他們今天的高考?會不會像我一樣,想起感恩,或者想大哭一場?

在高考的日子想起我的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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