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9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我想,多年以後你回到成都,站在這一幢幢的高樓大廈底下,呆滯地望著這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街頭,你會不會忍不住潸然淚下?

這已經不是你記憶中的故鄉了。

你興奮地對朋友說:“走,我帶你去我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家麵館!”

當你們興沖沖地驅車到了那個老地方,迎接你們的,不是那個笑容可掬的老闆娘了,是成都新修的商場。

或許現在並未出遠門的你還沒發覺:你記憶裡的成都正在悄然變著模樣,你和這座城市共同的回憶再也找不到證據。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曾經的“行道樹”——法國梧桐,樹不再,乘涼的人也不在了。

老成都的夏天是一片蔥蔥郁郁,窄小的街道兩旁的法桐,幾乎成了一代人的記憶。夏天的午後,我們總是習慣了在梧桐樹下放慢腳步,貪心一兩分鐘的陰涼。

夏天的老成都從來都是不算熱的,週末的小茶館往往喧鬧,法桐葉遮蓋了夏天的炎熱,喝一口苦澀的茶水,斑駁的樹影倒映在竹子椅背上,伸個懶腰……等到冬天法桐葉子落光了,也照樣是這兒,照樣點一杯蓋碗茶,享受冬天的溫暖。

後來,小巷子變成了三車道,法國梧桐變成了小葉榕。

小時候被爺爺牽著逛街的時候,我總愛追著風吹的樹葉跑,爺爺說:“小心點跑啊,等你長高了就能夠著樹枝了。”如今,我真的長高了,那條街上少了樹,可是我堅信我能夠到樹枝,因為我真想聽到爺爺笑呵呵地說:“乖孫女,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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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某一天,陪伴了成都人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怪味面,因為牛王廟街道擴建,拆遷了。

最害怕的事就是吃慣了的店,突然就有那麼一天不見了。

“妖怪二脆”一碗三塊錢的面,時常看到一堆人坐在街沿邊上端著個碗吃得火熱,低矮的平房,總面積不到30個平方,街道都被人佔完,沒有泊車位,沒有空調wifi,沒有高大上的就餐環境,甚至街沿下還流著汙水……

“么雞么怪”成都現在有很多家怪味麵店,依舊能聽到那聲熟悉的“么雞么怪”,但留存在成都人記憶中的香味卻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樣的了。

就像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在寫著這篇帖子,寫到這碗麵,嘴唇裡忍不住分泌唾液,那樣熟悉的味道好像又回到了舌尖,那個渣渣鬧鬧的麵館好像浮現在眼前,旁邊一桌年輕男子說:“老闆,再來一碗妖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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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9月27日,因為交通需求的擴大,由成都人捐款31.6萬元修建的未來號天橋結束了16年的使命。

未來號,成都的第一座人行天橋,不光光是騾馬市居民的回憶。我們看著它一點點建成,爬上它淺綠淺綠的階梯,去對面的鐘水餃吃碗水餃,在新華書店買一本新華字典,去太平洋百貨買一雙白球鞋……現在鍾水餃還在,書店還在,太平洋百貨改名叫了“遠東”,交通銀行還在,中國銀行還在,十字路口上卻早已沒有了未來號。

賣汽水,賣牙膏皮,我們一點點地籌錢去建造它……再看著它一點點被拆除掉。

天橋終究是城市的過客。多年後的某一天,你和朋友約著聚會,你脫口而出一句“未來號天橋邊的新華書店見”,朋友一頭霧水地回問你天橋在哪,你才驚覺記憶裡的那座天橋原來早就離開騾馬市街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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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2007年8月15日,曾經被毀壞過無數次的川軍紀念碑,離開了萬年場二環路口。

全名為“川軍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的無名英雄紀念碑。1944年為了紀念川軍立了紀念碑在老東門城門,在“文革”初期,被“破四舊”砸毀;交通建設被拆除。後來拆除後建在萬年場二環路口,這一立就是18個年頭。

好在紀念碑終究還是重建了,現在依舊可以在人民公園裡看到有年事已高的老軍人默默凝視著碑上穿著短褲的戰士發呆,或許在他的沉默不語之下的是已故的戰友,和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我們珍惜此刻的和平安寧,同時懷緬那些拿著步槍戰鬥的無名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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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城市建設,芙蓉花不再適宜道路種植,成都城市道路上的芙蓉花一點點被移植。

成都被人稱為“蓉城”,五代時,後蜀帝偏愛芙蓉花,讓百姓在城牆上遍植芙蓉花,花開的時候,成都“四十里為錦繡”。

以前的一環路上,種滿了芙蓉花,從南門火車站一路開過來,一路的奼紫嫣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成都的芙蓉花越來越少,到了在城內幾乎看不見的地步,在成都生活工作的我們也快要忘卻了“蓉城”這個稱呼。

或許,不是芙蓉花變少了,而是我們終日忙碌,坐在車內看著道路飛馳而過,你有留意過那些轉瞬即逝的瞬間嗎?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2008年10月,國慶節後,22歲的遊樂園正式閉館,對於許多成都人來說,他們擔心的是童年記憶不再有……

90年代的小孩,週末最開心的事情就是被爸媽帶著去遊樂園,那條路上,最擁擠的就是通往遊樂園的巴士,一家三口給3塊錢的巴士費,即使擁擠也一整車的歡聲笑語。

大多數小孩看到都會怕的“翻滾列車”只要5塊錢,夏天排隊最長的“激流勇進”邊上有拿著水槍躍躍欲試的小男孩,門口的陶藝室裡全是滿手泥巴的小女生,園裡面的羊肉串特別好吃……

城市永遠在發展,老舊的遊樂園終究會被設施更健全的遊樂公園取代,閉館的那天,遊樂園擠滿了前來為它送行的人,時光彷彿又回到了上個世紀90年代擁擠的巴士。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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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心建設,拆掉了大部分的老房子以及街心花園。

人民南路廣場的噴泉,人民北路的街心花園,是多少老成都人晚飯後的消遣地。

水碾河口子上,成都飯店已經今不如昔,街心花園早已不知所蹤。

成都發展得太快了,小街道變成了黃白線規劃的多向車道,小平房變成了高聳的辦公樓,街上也再看不見二八自行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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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2月1日,正月的初十,陪伴了成都人十個年頭的四川書市,因為房租到期,搬離了梨花街。

在線上書店尚未興起的那個年代,我們總說,下次上書市淘一點書去吧。——漫畫、期刊、暢銷書、文學著作,還有堆在牆角邊上了年紀的古舊老書……幾乎沒有書是在書市找不到的。

五年前的那一天,人來人往的鹽市口街頭,一道紅色的橫幅格外地顯眼“新年快樂!2012年2月中旬北大街新市場見!”熟悉的“梨花街2號”被劃掉,手寫的“北大街65號”字跡未乾。

現在,繁華的鹽市口街道也被新的商圈取代,曾經人滿為患的書店漸漸變得冷清,我們的口頭禪也從,“上書市吧”變成了“上網”。我們還能從亞馬遜買到物美價廉的新書,能從淘寶淘到打包出售的舊書,但是那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搶到書的喜悅卻已經一去不復返。

從書堆裡找出那本在四川書市買的書,還是上學那會兒和好友同去所購,她說:“以後你長大了也寫一本書吧,我就在這裡買你的書。”五年前,好友去了北方,書店也搬遷,那我們年少的回憶呢,許下的承諾呢,用什麼來償還?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2017年1月9日,北京華聯最後一家店雙橋店宣佈閉店,北京華聯陪伴老成都十多年從此離開。

又一家成都老牌的百貨商場迎來了告別的時刻。

還記得曾經的賣場總是喜歡在年關打折促銷,掛滿了紅燈籠,張燈結綵,吸引人群。成都人在過年的時候總要去置辦各種年貨,買零食、買新衣服,商場裡滿是春節的喜悅。那個時候華聯百貨多麼火啊,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它會交不起房租,它會被時代淘汰...

一個離職的華聯人惋惜地說:“目前成都市區已經沒有類似業態的綜合體了。”對於老成都來說又何嘗不惋惜呢,隨著電商的興起,人們的選擇越來越多,在網上就能買到你需要的各類商品,全家人一起去華聯購置年貨的那個習慣卻再也沒有繼續的理由了。

因為今年過年,成都再無華聯。

成都:一座正在消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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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在更新,越來越多的老舊的商店、建築、產品被淘汰,不知被浪潮掀翻的是物品,還是人心呢?

現在認真地回想,你與成都最珍貴的記憶,那個熟悉的地方還在嗎?和你共同見證的人呢?趁還來得及,去那條小巷走走逗逗你喜歡的那隻貓吧,打個電話給當年的好友,告訴他:“要過年了,該回了。”

如果這些註定要消失,

不如在有限的時間裡做個圓滿的告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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