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講到了西晉朝廷的自救,然而“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的晉王朝經八王之亂,再也回不到當年樓船千艘,直破江東的大國氣勢,各地胡人蠢蠢欲動,也想到中原插上一手。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晉王朝即便將死,影響力仍然不容小覷,華夏文化的魅力太大,教化四方,粉絲那不是一般的多。前文講過的劉琨,孤軍堅守十年晉陽城,也是得益於真心擁戴華夏的鮮卑族的幫助,那麼今天就講一下在華夏衣冠風雨飄搖之際,胡人是如何為之努力的。
鮮卑拓跋部的抗爭
公元308年,匈奴人劉淵在蒲子稱帝,手下羯胡人石勒接連鉅鹿、常山、冀州,不久與劉聰,王彌合力迫降晉上黨太守。而且由於匈奴勢大,原先依附晉室的匈奴右賢王劉虎和白部鮮卑竟也見風使舵,倒向劉淵,俯首稱臣。此時對於劉琨而言,局勢變得特別嚴峻。自己孤守晉陽城,北面有鮮卑,南面是匈奴,東面為王浚,皆如虎狼,處境十分危險,逼不得已,劉琨備重金,懇請懇請鮮卑拓跋部出兵相援。
鮮卑拓跋部首領名叫拓跋猗盧,此人視漢家天下為正統,奉晉朝為天朝,自然瞧不上那些胡人政權,於是立刻派兩萬鮮卑騎兵,相助劉琨。
劉琨得此兩萬精兵,“遂破劉虎、白部,屠其營”,為表感謝,劉琨奏請朝廷封拓跋猗盧為代公,以代郡作為他的食邑,並與之結為生死兄弟。可是劉琨忘了這時候的北方早就不是西晉能夠管控的,當時的代郡為幽州王浚管轄,為表抗議,王浚派大軍攻打拓跋猗盧,但鮮卑騎兵強悍的很,一下子就把王浚的軍隊打散了。自此王浚,劉琨算是接下樑子了。
拓跋猗盧因封地代郡距老家過遠,不能與部眾連為一體,於是就率眾從雲中進入雁門,並向劉琨索求陘北之地。劉琨雖然無法控制他,但也有意用他對抗敵人,於是就把樓煩、馬邑、陰館、繁畤、崞縣等五個縣的百姓遷至陘南,重建城鎮,將東接代郡,西連西河、朔方,方圓數百里的土地全部給拓跋猗盧。
這片土地大抵是現在山西代縣以北,劉琨把這大片土地給予鮮卑人,與之後很多年的石敬瑭獻燕雲十六州十分相似,都是北方重地拱手讓予胡人,但又有本質上的不同,劉琨自始至終忠於晉室,為匡扶晉室,矢志不渝;而拓跋猗廬與他的鮮卑部既感嘆劉之忠義,敬佩萬分,又不敢對晉室有非分之想。
公元312年,漢將劉粲、劉曜乘劉琨東出收兵之機,突襲晉陽,不久,劉曜殺害劉琨的父母,佔據晉陽城。拓跋猗盧大怒,派長子等帶領幾萬軍隊作為前鋒攻打晉陽,自己親率二十萬大軍為後援。這可把劉粲、劉曜嚇壞了,焚燬輜重,突圍逃走,拓跋部騎兵縱馬猛追,直殺得匈奴人橫屍百里才鳴金收兵。
晉陽城失而復得,拓跋猗盧知晉陽殘破,急需重建,於是留下數部及兵車百乘,馬、牛、羊各千餘,與劉琨相約一年後攻平陽。
自古無胡人為天子者
祖逖北伐十分順利,穩紮穩打,逐步收復河南之地,而石勒攻佔鄴城,又利用劉琨與王浚的矛盾,北上幽州,擒殺王浚,到了公元318年,兩人已經差不多該拉出來練練了,但是這一年,一場突如其來的內亂徹底讓大漢帝國無力逐鹿中原。
漢帝劉聰死了。他的死因估計跟好色有關,初登帝位,就私通後媽,他還擁有超級多的皇后,有中皇后,有上左右皇后,佩皇后璽綬者還有七位,後期更出現三後並存的局面。
在這些皇后中,有一對姐妹花,姐姐叫靳月光,為上皇后;妹妹叫靳月華,為右皇后,都極其美豔動人,他們的父親叫靳準。憑藉兩位皇后女兒,靳準自然就成了大紅人,後來姐姐寂寞難耐出軌侍衛,被劉聰賜死,不過這並沒有影響靳準的地位。
劉聰本人是奪權而來,故曾想把帝位傳給弟弟劉乂,後期寵信兒子劉粲,於是處死皇太弟劉乂。為了防止劉乂的餘黨作亂,又將自己討厭的官員和劉乂府裡的親兵共一萬五千多人全部活埋,改立劉粲為皇太子。
這位太子完美的繼承了父親的本性,劉聰死後,他立刻把他爹的後宮收歸己有,當晚就爬上皇太后靳月華的床,顛鸞倒鳳,好不瀟灑。不久,冊靳準的另一個女兒為皇后,靳準的侄女為貴妃。靳家一太后,一皇后,一貴妃,貴寵無比!
靳準把持了一切軍國大事,但是,他的野心遠不止做一個國丈,他有一個不可思議的目的,而為了這個目的,第一步就是除掉劉氏王族!
於是靳準向劉粲進言,“皇上啊,你的弟兄叔伯打算學霍光,把你廢了!”劉粲此時沉迷美色,自然聽不進去,於是靳準讓女兒們吹吹耳邊風,正是最難消受美人恩,美人一番哭訴,可憐又可愛,劉粲大怒,下令收捕太宰、上洛王劉景,太師、昌國公劉顗,大司馬、濟南王劉驥,大司徒、齊王劉勱,昌國公劉凱、吳王劉逞等,並將他們全部處死。
靳準一看,時機已到,立刻起兵,把淫亂後宮的劉粲殺死,然後發令:“劉氏男女,無少長皆斬東市!”把劉淵,劉聰的墓掘了,斬斷劉聰屍身,焚燬劉氏宗廟。
所有人都想到了,靳準擁兵自立,南面稱帝,事實也正是如此,靳準自號“漢天王”,置百官,儼然是皇帝做派。但是,此時一件歷史中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靳準把之前從西晉愍帝那繳獲的玉璽拿出來,交給已經降漢的晉臣胡嵩,說道:“自古無胡人為天子者,今以傳國璽付汝,還如晉家!”要胡嵩帶這玉璽送往江東司馬睿處,這可把胡嵩嚇壞了,完全搞不懂這位新上司要幹嘛,靳準見胡嵩猶猶豫豫,認為他懷疑自己的誠心,不由大怒,一劍刺死胡嵩。
然後,靳準派人聯繫司州刺史李矩,“劉淵,屠各小丑,因晉之亂,矯稱天命,使二帝幽沒。輒率眾扶侍梓宮,請以上聞。”
已在南方稱帝的司馬睿半信半疑,派韓胤等人前往迎還懷、愍二帝靈柩,很順利,靳準非常熱心。。。。。。
原來靳準認為自己匈奴屠各族,稱帝根本不配,只配稱王。而且,不只是自己,所有匈奴人都不配,劉淵,劉聰,劉粲如同小丑,更加不配!晉室偏弱,華夏正當生死存亡之際,這些小丑竟然妄自稱帝,這不合規矩。憤怒的他,即便貴為國丈,即便榮寵無比,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守護自己的原則,自古無胡人為天子者!
不過靳準本人能耐不大,維護了自己的原則後,就被大軍壓境的劉曜,石勒嚇壞了,在猶豫是否投降時,被弟弟靳明所殺,而因為他的叛亂,使得劉曜,石勒相互成了仇人,最終劉淵建立的大漢,分裂為劉趙,石趙,歷史上把劉趙及前面的漢,稱為前趙或者漢趙,石勒的趙國稱為後趙。
鮮卑段氏
鮮卑族有多個部落,除了拓跋部,還有段部,慕容部等,劉琨幷州失守後,只好投奔鮮卑段匹磾處。
段匹磾,晉朝官員,官至幽州刺史、假撫軍大將軍,雖是胡人卻忠於晉室。劉琨來投後,二人義氣相投,結為兄弟,共商復國大業,不曾想,後期聽信奸人讒言,殺死劉琨,自此大失人心,其部出走者眾多,而劉琨舊部為報仇,多投奔段末抷,與段匹磾爭奪幽州,段氏逐漸衰落。
段匹磾自知無法立足幽州,只好率部投奔樂陵邵續。邵續精明強幹,博覽群書,二人相見時,段匹磾說:“我雖胡人,但忠於晉室,如今家破人亡,要藉助邵公您的力量一起進討石勒、段末柸,請助我一臂之力。”
兩人一拍即合,邵續收集四方流民,實行開明政治,使得周圍眾人來投,實力大增,合兵向北進攻段末柸,向西防禦石勒。
公元323年,段匹磾率兵進攻幽州,可是石虎乘機攻取樂陵,邵續不幸被俘,段部眾人驚慌失措,四散逃跑。段匹磾與其弟段文鴦合數百人,衝進敵人包圍圈,進入樂陵城。
邵續於城下大呼:“我志雪國難,以報君恩,今我不幸就擒,諸君要努力自勉,同心協力擁護段匹磾,效忠晉朝,誓死保衛樂陵,千萬不要有二心!”
羯胡石虎甚是殘暴,在城外不斷殘殺百姓,段文鴦睜圓環眼,咬碎鋼牙,“我以勇聞,故為民所倚望;今視民被掠而不救,是怯也。民失所望,誰復為我致死!”
然後大喊:“不怕死的,隨我出戰!”合數十騎殺入敵陣,這一戰,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段文鴦手舞大槊,來回馳騁,後趙兵死傷無數,但仍是越圍越多,密不能透。石虎大喊:“兄長,你我皆是夷狄,應該像一家人,請放下兵器吧!”
“你是寇賊,早就該死了!”段文鴦從辰時一直打到申時,環顧左右,隨從皆沒,戰馬不起,最終力竭被俘。之後邵續的弟弟邵洎挾持段匹磾及東晉使者王英,投降石虎。段匹磾大罵:“你不循兄志,逼我不得歸朝,已經很過分了,如今還要把天子之使一併抓住,我雖是胡人,卻從沒聽過有如此變節之人。”邵洎羞愧難當,就放走了王英。
段匹磾對王英說:“我段家世受重恩,不忘忠孝。今日城破,想歸朝謝罪怕是不可能了,但是即便被俘,我的忠心不改,如果能有喘息之機,只要沒死,心不忘本。”
在趙國的日子裡,段匹磾與邵續總是一身晉朝朝服,手持晉節,從不向石勒下拜,石勒石虎,雖然殘暴,但也被他們的忠義所懾,一直沒有殺他們,一年之後,懼怕他們反撲,才不得不捏造了謀亂罪名,將段氏兄弟和邵續一併殺掉。
公元318年,司馬睿於建鄴稱帝,此人威望不高,幸得王氏相助,故有“王與馬共天下”之說,而此時的北方,孤懸的晉地方長官劉琨、段匹磾、劉翰等人最後也一一敗亡,南方無意北伐,北方戰亂不止,對於老百姓而言,苦難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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