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奚嘯伯: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

奚嘯伯先生遺稿——《四十年的藝術道路》

錄自《京劇談往錄》續編,為奚嘯伯先生之遺稿,是1962年4月7日在北京平坦衚衕五號奚嘯伯先生家中,由先生口述,他的弟子歐陽中石記錄的,行文儘可能地保留奚先生的原來口氣,其中也有奚先生自己書寫的一部分,文章真實、生動地記述了奚嘯伯先生的藝術成長道路。

奚嘯伯先生唯一留存影視資料《四郎探母·坐宮》“如果從我12歲正式拜師學戲時算起,到現在已經整整40年了,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所以,可以說這是藝術生活的40年。現在回憶起來,有些事情已經有些恍惚,但有些事情,至今還記憶猶新。回憶過去本來就是極有情趣的事,因為從中很可得到一些慰藉,對於過去自己所走的道路作一番必要的整理,也可以使自己在將來的日子裡更好地學戲,更好地演戲,更好地前進。”

我是怎樣愛上京劇的

我最早接觸戲,大概是六七歲時看過的一次堂會戲。至於是哪家的堂會,演員都是誰,唱的什麼戲,都已回憶不起來了,但從那時起,我卻深深地愛上了京劇。為什麼愛它,當時說不上來,即使現在也不能說明白。

奚嘯伯: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

《桑園會》奚嘯伯飾秋胡 侯玉蘭飾羅敷

由於喜歡上了京戲,便想辦法多看戲,那時能夠看次堂會演出,簡直是最高興的事了。只要聽說哪家有堂會,都想辦法去看。但館子裡的營業戲卻沒法去看,主要原因是經濟條件不好。當時我看過的戲僅有劉景然的《戰蒲關》,還有甄洪奎的戲,戲名已記不得了。這些名演員的舞臺形象,多少年來一直留在我的腦子裡,現在雖然只是一個靜止的造型印象,但那份風采,對於我後來的表演、身段的使用、神情的表露,都起了極有意義的作用。

幾張唱片

七八歲時,我念過私塾。唸的書當然不外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論語》、《孟子》……雖然還沒有開講,但一部四書全讀完了。以後又讀了《左傳》、《史記》……這對我後來理解戲詞、歷史人物,無疑打下了一定的基礎。

奚嘯伯: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

《走雪山》奚嘯伯飾曹福 侯玉蘭飾曹玉蓮

在這期間我找到了一個過去不常用的破舊留聲機,還有幾張老唱片,唱片有譚鑫培的《賣馬》、《戰太平》、《四郎探母》;劉鴻聲的《斬黃袍》、《完壁歸趙》;張毓庭的《洪羊洞》等。這對我來說,簡直如獲至寶。於是我每天跟著唱片學,沒過多久,我就把所有唱片上的段子全都學會了。

說來好笑,不論是念書歇下來休息的時候,還是出門走道,或者坐在車上的時候,我總是在反覆地念叨我那幾段唱。別人都說我是有點著了迷。

正式學戲的開始

自從我看見人家唱戲之後,就很希望自己也能像人家一樣,登上舞臺唱一出。加上學會了幾段唱之後,這種願望就更加迫切了。經過了幾度請求,終於獲得了家裡的同意,12歲那年,正式磕頭拜了師父。我的開蒙老師就是後來獨樹一幟自成一家的言菊朋先生。

那時的言先生剛剛下海,所謂言派當時還沒有形成,而完全是宗法老譚派(譚鑫培老先生)。言先生給我說了《罵曹》、《洪羊洞》、《奇冤報》、《失、空、斬》、《四郎探母》等戲。每出,都是一板一眼地學,一招一式地學。言先生非常強調基本功,為我以後的學戲,可以說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後來每每想起言先生教戲時一絲不苟的嚴正督導,便使我由衷興起無限的尊敬與懷念。

“倉口”

14歲那年,我到了倒倉的年齡,嗓子發生了很大變化,不得不暫時休歇下來打別的主意,又想走走唸書的道兒。於是我上了崇實學校(北京著名的教會學校,位於北新橋)。

在學校裡,我喜歡語文,每讀一篇課文,不管老師要求與否,我都背誦下來。我還喜歡歷史,因為我在戲上看到和學到的人物、故事,好多都可以在歷史書上碰到,所以特別有興趣。此外,我也喜歡英文,當時念得還很不錯,以初中的程度,我可以和老師作一般的英語對話。但我不喜歡數、理、化,上這些課時,老師在黑板上講,我卻在下面叨唸:“我主爺攻打葭盟關……”

奚嘯伯: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

《白帝城》奚嘯伯飾劉備

還記得一段很有意思的小故事,原來我們班也有幾位同學喜歡京劇。有一天上自習,估計老師不會來了,我們便把桌子椅子歸併在一起,其他同學坐在後面當觀眾,有的同學當司馬懿,有的同學當龍套,我當諸葛亮,我們唱起了《空城計》。正唱到“我正在城樓觀山景……”不想老師來查堂,別的同學看見老師來到,早各自歸了位,就我沒看見,還坐在桌子上有板有眼地唱著“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等我看到大家神色不對而回頭看時,才發現老師就站在我後邊,我弄了個好不尷尬。

以後,倒過倉來,嗓子逐漸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我就又起了唱戲的念頭,結果在一次堂會上,我正式上臺唱了一出《捉放曹》。

棄學就藝

16歲那年,我毅然放棄了讀書,正式走上了從藝道路。

言先生這時因演出繁忙,而且有時到各省市去演出,所以除從言先生學戲、研究音韻之外,還從王榮山先生學了《戰北原》等戲,從呂正一先生學了《二進宮》、《審頭刺湯》等戲。呂先生是菊壇名票,工老生,宗譚派,玩藝非常地道。

不久,我又認識了鬍子鋆先生。胡先生也是當時名宿,尤其對身上有研究。除了跟他學了《捉放宿店》等戲之外,又特別跟他學習身段。

這時,我還認識了於冷華先生。於先生是當時楊派武生的佼佼者,我們過從甚好,並在一起打把子。關於武的東西,我從他那裡獲益匪淺。就在這一階段中,我還常向紅豆館主請教,我所會的戲,差不多都經過了他的指點,確實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奚嘯伯: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

奚嘯伯先生便裝照

我有一位姑父關醉蟬,他辦了一個票房,叫燕居雅集(在今南鑼鼓巷沙井衚衕)。我是這裡的基本成員,只要有集會我準參加。在這裡不但平時可以有鑼鼓的過戲(練習剛剛學的戲);而且有時過排,連身段也進行排練;有時還穿起行頭彩排。不過當時最有興趣的還是參加演出。

19歲左右這一時期,我還常到東安市場曹小鳳辦的德昌茶樓去唱清音桌。這麼一來,不但票界朋友多了,而且也漸漸和戲曲界內行有了聯繫。總之,在這幾年裡,一塊玩的朋友多了,學習的對象多了,演唱的機會多了,練習的機會也多了。

這幾年,是我真正用功的最主要時期,是打下基本底子的一個重要階段。

奚嘯伯:這40年的漫長歲月,我不是學戲,就是演戲

《上天台》奚嘯伯飾劉秀

那時我家住在安定門二條,早晨喊嗓子,總是到安定門外,邊遛邊喊。冬天,趕上嚴寒大雪,常常帶上一把笤帚,走出安定門後,邊掃邊走,一直走出13個城垛子,喊一陣後再掃著雪走回來。差不多是早晨喊嗓,回來吊嗓,下午晚上打把子練功,有時還跑票房,如此這般,五年如一。現在想起來,這是我最勤懇最用功的幾年。

尤其要談到的一點是:在這幾年裡從言先生學習了京劇字韻的一些理論。而言先生又因我粗通文字而加意指點,使我受益良深。

從呂先生學習時,因家道困窘,無力乘車,只好徒步往返。呂先生家住太平湖,我住安定門二條,來回三十里,一天一趟。去時十五里熟詞,歸時十五里熟腔,從未間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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