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四處闖蕩,很少想到父親。
有他或者沒他,似乎不必關心。
一日忽然驚覺,父親已是老人。
看他蹣跚背影,默然淚流沾巾。
這隻皮箱,跟隨我的父親,去過很多地方。
他跟我說,那一年,部隊渡過長江,
打到了南昌,休整。
在一家破敗的店鋪,花了十二塊大洋。
它皮質上好,黃銅釦件,有些磨傷。
在父親老了的時候,還經常擦拭它,
上油,像侍候一個孩子那樣。
我無端地覺得,那一年,在那家店鋪,
我的父親,遇到過一位好看的姑娘。
九歲那年六一,父親送一書包,
晚上摟著睡覺,夢中到處炫耀。
父親曾經說過:你會漸漸長大。
要去很多地方,學著做這做那。
江湖不是很好,有點爾虞我詐。
但是你要記住,千萬不要害怕!
累了煩了病了,你就毅然回家。
父親知道很多,力氣總是很大。
跟在他的身邊,什麼都不害怕。
公園去了一趟,玩法各種各樣。
我是特別高興,父親十分緊張。
記得有年酷夏,我跟父親垂釣。
他說有魚無魚,耐心非常重要。
我從學校歸來,面對父親演唱。
父親耐心看完,總是誇我很棒。
我跟父親洗澡,他說特別美好。
等你慢慢長大,我就已經衰老。
父親跟我吃飯,此時不許說話,
喝湯不能出聲,否則就得捱罵。
父親哄我睡覺,總講鬼的故事。
至今還做惡夢,情節總難忘記。
每年清明時節,父親教我種菜。
他說將來沒錢,可以挑菜去賣。
父親帶我打柴,打完一起閒話。
將來你要出山,才知天大地大。
父親閒的時候,跟我一起遊戲。
看他忘情時刻,真像我的兄弟。
父親教我寫字,說要心地端正。
此事不能小瞧,可以直見性命。
父親曾對我說,將來你去遠方。
學會照顧自己,父母不在身旁。
老樹:本名劉樹勇,1962年出生于山東臨朐。1983年畢業於南開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現為中央財經大學文化與傳媒學院教授,藝術系主任。先後致力於視覺語言及表現形態、影像傳播、當代中國攝影觀察與批評等研究領域。策劃眾多重要展覽,著作數十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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