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是,那鳥兒至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聲慘厲的哀號之聲。
抖落了指尖幾片枯黃的羽毛,她笑眯眯地吩咐侍女打掃乾淨,轉過身走了幾步,復又轉過來叮囑了一句:“不要埋了它。要扔進池塘裡餵魚,可記得了?”
侍女連連應答,她臉上的笑意更濃,哼著小曲去外面欣賞無限春光。入土為安……笑話!她怎能叫他安寧?
沈依依搖著團扇憑欄遠望,百無聊賴地看了一陣,覺這青樓的景緻實在無趣,索性換了衣服,嫋嫋婷婷地走上街去,在集市上流連閒逛,買些風味小吃,賞玩廉價首飾,走走停停間,忽然看到不遠處池塘裡,有一株剛剛盛開的蓮花。
她走過去端詳了半晌,眼中慢慢便有了怒火,不顧水涼泥濘,拖著石榴裙就下了水,那水沒到腰際,初春的池水剛剛解凍,刺骨冰冷,凍得她直打哆嗦,卻仍執拗著一步步向池塘中心走去,狠狠地撅住花莖,幾下就將其從泥中連根拔了出來,溼漉漉地上岸之後,她憤恨地將蓮花撕扯成芬芳的碎片,高高地撒出去。
這個季節,怎麼會有盛開的蓮花?這種障眼法怎能瞞得住她?“哈哈哈……”她得意地大笑,卻沒有留意剛剛撒出去的花瓣殘片都砸在一個人身上。
“大膽刁女!居然敢……”她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撤去,兩個孔武有力的男子便圍了上來,不容分說地制住她的胳膊,她被拉扯得疼痛,卻一聲不吭,只是瞪著那兩人,目含殺氣。
“放開她。”一聲淡淡的呵斥響起,她一怔,慢慢地轉過頭去
一位書生打扮的男子玉山般矗立在對面,氣質儒雅,溫潤如玉,他目光柔柔地望著她,“手下人莽撞了,還請見諒。”
那兩人放開了對她的束縛,她卻緊緊地揪住了心口,整個人慢慢地癱軟下去
耳邊傳來他關切的驚呼:“姑娘,你不要緊吧?”
她用盡全身力氣抓住了那人扶向自己的手臂,緊緊地盯著他,十個指頭好像要嵌入對方的身體裡去似的。
“不許走……我終於,終於……”
來不及說完這句話,她只感覺氣血一股腦兒地湧上了頭頂,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我終於……尋到你轉世的真身了。
2、
沈依依搖著團扇驅散撲面而來的柳絮,在園林內閒逛散心,看著滿園繽紛的春色,面染春風,笑意綻放。
這皇宮內的景緻,果然比那青樓好得太多了。不過宮內的傳言甚囂塵上,比這三春景緻,可熱鬧多了:雲歆帝微服出巡,於煙花地邂逅一青樓女子,那女子施展了渾身的狐媚手段令皇上神魂顛倒,他竟然將那女子帶回宮來,還封為才人,賞賜無數,夜夜寵幸。雲歆帝知道沈依依素來喜歡動物,更在皇家園林之中圍出空地建造出一座巨大的籠子,裡面飼養著孔雀、雉雞、野兔等乖巧可愛的飛禽走獸無數。從沒人見過雲歆帝對任何一個女子如此上心,這令後宮的妃嬪宮人無不氣紅了眼睛。
沈依依搖著扇子,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臉上露出一抹怨恨的神色。闔上眼簾又睜開,她輕聲嘆息地轉過身,一片蒼翠的葉子自頭頂飄落,她望著那枚葉片墮下,余光中,卻碰上一人的視線。一個男子在不遠處愣愣地望著她,已經不知多久了。
她認得他,他是雲歆帝的弟弟,當朝的鎮南王爺,李子辰。子辰看她望著自己,忙行了個禮:“娘娘。”她不惱也不慌,笑吟吟地搖著扇子慢慢走近他,“子辰,在看什麼呢?”
對方臉上掠過一絲慌張,但很快便平復了:“回娘娘,春色明媚,微臣在看風景。”
“風景美嗎?”她漫不經心地問道。
“美。”他抬頭望了她一眼,復又垂下視線。她看到他耳朵騰地紅了起來,笑意更深,嫋嫋婷婷地回了寢宮。
阿修羅族的女子素來美貌妖嬈。她得意地對著銅鏡細細地描繪妝容:縱然是天帝,都不能不被她奪魂攝魄,更何況這下凡轉世的人間皇帝?她是世上最禍國殃民的妖孽,想要的男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這晚,長夜如水,銅鶴香爐吐露著檀香的芬芳,室內氤氳間,含著一抹別樣的甜香。雲歆帝照例一盞香茶擺在手邊,託著下巴聽她彈箏,一雙狹長的眼眸映著紅燭長燈,熠熠生輝。
“陛下。”一曲彈畢,她面容羞怯,脈脈含情地望著他。他伸出食指輕輕抵住她的唇,笑道:“沒有旁人的時候,喚我子皙。”
“子皙。”她無限溫情地低低呼喚,將頭靠在他的懷裡,手攬了他的脖頸,嬌嫩如花瓣的雙唇,便疊上了他的。
“依依……”他呼吸急促地推開她,不禁蹙起了眉,“朕有些倦了。時候不早,安寢吧。”
果然又是如此。沈依依臉上仍是一副羞怯可人的模樣,可心裡的怒火卻一路燒上了天。什麼夜夜恩寵……全是胡扯!雲歆帝根本就不愛她半分!每晚對她的臨幸,也不過是喝茶與她聊天下棋、聽她奏琴而已,雲歆帝膝下有三子一女,為何獨獨對她如此吝雨惜露?
對了,對了。她忍不住在心裡笑了起來:她是這世上阿修羅族唯一的傳人,他縱使是懵懂轉世,骨子裡也是不會幫她繁衍後代的,他一心想要阿修羅亡族滅種,怎會施她於雨露?什麼三千寵愛在一身,全是掩人耳目的伎倆。他的狠毒邪惡全藏在那副偽善的面孔之下,讓人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
可是,她不能。這難得一見的真身轉世,她不要那麼輕易地要他死。她要他,得到比死更悲慘的下場。
她正在激烈思索間,雲歆帝早已躺在了龍榻之上,望著她,面容沉靜溫柔:“你入宮有些日子了,明日我想,封你為貴妃,如何?”
她被他打斷了思路,施施然地站起身,背對著他輕解羅裳,蟬蛻般一層層墜在腳邊,她身上只剩一層薄薄的輕紗,轉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臣妾謝主隆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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