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5 「封面夜讀」罕達氣的知青經歷,影響她一生……

「封面夜讀」罕達氣的知青經歷,影響她一生……

對返城的知青來說,北大荒總是個牽掛。這些年不斷有知青回訪北大荒,尋找那片曾灑下過自己青春的汗水和淚水的土地,尋訪曾結下深厚友情的父老鄉親。

已經離開自己當年插隊的地方黑河三十多年的上海女知青陳宜芳,2004年8月,又回到了那片深情的土地,她要尋找的卻是她自己的一口棺材!

「封面夜读」罕达气的知青经历,影响她一生……

她的故事讓我們回到了那個難忘的歲月。1969年5月,17歲的上海小姑娘陳宜芳跋山涉水來到了當年愛輝縣的罕達氣公社插隊,那是一個夾在大小興安嶺褶皺裡的小山村,只有12戶人家。當時瘦小的小陳身高只有1.5米,體重34公斤,山裡的風把她吹得直晃。臨行前姐姐對她說:“咱家出身不好,你個子又小,如果有誰欺負你,咬著牙也要還手,決不能讓他小瞧你!”可是她並沒有受欺負,她真誠的微笑,勤懇的勞動,受到山裡人的歡迎。

他們都說:“小陳是個好孩子!”不到一年,隊裡把她評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抽調到鄉供銷社當營業員,那可是“重要崗位”。北大荒山水的滋養和鄉親們的關愛讓弱小的陳宜芳茁壯成長,1973年她已出落成一個苗條健美的大姑娘了,那時她身高1.68米,體重65公斤。她可以和小夥子一樣扛著200斤的麻袋上挑板,她還參加了到大興安嶺撲滅山火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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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巨大的災難向她襲來,比那山火還要歷害。陳宜芳回憶——“沒想到撲完火回到供銷社十天後,我突然感到渾身無力,體溫高燒到40攝氏度。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算不了什麼,我吃了點感冒藥,睡了一天。可誰知第二天早上開始,我吃什麼吐什麼,喝進去的水,馬上變成褐色的液體湧出嗓子,體溫升高到41攝氏度;第三天開始臥床不起,上半身下半身像是被硬扯開,分成了兩截;第七天,連拿水杯的力氣都沒有了。整整兩天沒有小便……”

死神正在向陳宜芳逼近!公社的幹部和社員馬上拿來擔架,要把她抬到衛生院,頑強的陳宜芳非要自己走,大家硬把她背起來,只走200米,她痛得受不了,就癱倒在地上。這時途經此地的上海醫療隊的醫生,一看她渾身的粉紅色的“痱子”,緊張地說:“這些都是出血點,她肯定得了出血熱。趕緊送衛生院,隔離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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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血熱!這在當時是像“非典”一樣可怕的傳染病!我也在黑河下鄉,我的許多兵團戰友死於此病,發病快,病情十分嚴重,又沒有發現有效的搶救辦法!當地老鄉說,日本佔領東北時,曾經用老鼠做細菌試驗。後來,有老鼠逃了出來,背上長一條褐色的道子,爬到人的身上,或人吃了鼠爬過的東西,就會得這種嚴重的傳染病,先是高燒不退,然後內臟出血,血壓下降,很快死亡。

近年,專家的醫學研究已經證明,這種病是由山野裡的一種老鼠傳染的,由於開荒或山火把這種帶著病菌的老鼠驅趕到有人群的地方,就傳染給了人。這種病最高的死亡率達百分之三十。在罕達氣當過鄉長的白長吉回憶,那些年他們鄉每年都有因得出血熱死的人,最多一年死了6個人!

當陳宜芳被抬進鄉衛生院時,她的血壓是“0”,肝功能衰竭!腎功能衰竭!醫生說:“現在看,她死亡的可能有90%!你們快通知她的家長來見最後一面吧!”這時圍在她床前的鄉親們都流下了眼淚……“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救活她!”公社黨委書記羅洪堅定地對醫生說:“這個女孩子是黑五類子女,按照規定,她就是死了,家長也不能來看。公社就是她的家,決不能就這麼看著這樣的孩子死了!”說著他的眼裡也流出了淚。

“在昏迷中,醫生的話和羅書記的話我都聽到了。”陳宜芳說:“我當時拼命地喊,我不能死!我掙扎著站起身,下了地,硬是向供銷社的宿舍走去。一路上,老鄉們趕上來攙扶我,眼裡都閃著淚花。一位老太太問:‘姑娘,你會死嗎?’另一位老太太說:‘這麼剛強的姑娘,不會死,肯定不會死!’我換上媽媽在我下鄉時給我買的最漂亮的粉紅色的毛衣,靜靜地躺在床上,我希望在夢中,和我日思夜想的親人見面、告別……朦朧中,我什麼也不知道了。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是9天之後,我躺在100公里外的黑河縣城醫院的搶救室裡。我的身旁站著不停地輪換著為我輸血的小夥子們!”

原來就在小陳昏迷的時候,羅洪下了決心:“不能讓孩子在這兒等死,趕快往黑河醫院送!”他派出了公社唯一的一臺吉普車,安排最好的醫生跟車,又馬上向黑河縣醫院告急,請他們派出救護車和醫生,儘快接應!吉普車出發的時候,鄉親們圍在車前,含淚祈禱她平安歸來!

這是愛輝縣內最難走的山路,崎嶇盤旋,坎坷顛簸,全車的人用手用心護著奄奄一息的陳宜芳,他們的心都懸著。這條路是陳宜芳走向新生活的必經之路,在這條艱難曲折的路上,也寫下了她的快樂。每次去黑河進貸她都要走這條路,春天路兩旁開著紫盈盈的達子香,秋天這裡是斑斕多彩的“五花山”,她總是一路歌聲一路歡笑。現在她走的是一條生命之路,大山彷彿都在呼喚著她的名字,這美麗的姑娘讓它們也難以割捨!

黎明時分,兩車在大山深處相遇,陳宜芳被抬上了縣裡的救護車,搶救工作開始了。醫生在她乾癟的血管上紮了12道止血帶才找到可以通過靜脈注射的血管。鮮紅的血終於流進了上海姑娘的身體,她的臉上漸漸顯出了紅潤……

縣醫院在搶救陳宜芳的同時,羅書記在鄉里做了最壞的準備。他張羅著她的後事。“孩子的父母不能送她了,我們給孩子做口最好的棺材吧!”據白鄉長回憶,羅洪積極給小陳準備棺材還有另外的考慮,當地有個風俗:在親人病危的時候,給他準備壽衣和壽材“衝一下”,病人有可能轉危為安。雖然羅書記並不相信這一說,但也要盡這一份心意。

聽說羅書記要給知青準備棺材,70歲的馮大爺找上門來,他沒有兒子,兩個女兒為他準備了一塊獨幅的松木作為他的壽材,那是一塊難得的好紅松木,鄉親們都說,老馮家的姑娘真有孝心!馮大爺說:“這些孩子們不容易,這姑娘死得太可憐了,我的壽材就送給她吧!”依當地的風俗,普通的棺材要幫3寸厚,天要5寸厚;然而老鄉們連夜給小陳打了一口5寸幫、7寸天的最高規格的大棺材,只有有聲望的老人才能享受這個待遇。打好棺材後,鄉里選了16個健壯的小夥子,準備抬棺材,他們一直守候在她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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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蒼終於被樸實的鄉親們感動了。搶救的第8天,醫生用針在小陳的腳上劃了一下,驚喜地叫起來:“她有反應了!”醫生馬上安排繼續給她輸血,馬上通知鄉里趕快送豬肝和大白菜,好補充血色素和清理腹內的淤血。很快,一卡車的小夥子和一車大白菜、豬肝運到了醫院。

“半個月後,我從閻王爺那裡回到了人間,從黑河醫院回到了罕達氣——我熟悉的人民公社,我的家。”陳宜芳說,“那個小鎮不過100來戶老鄉,可是我回來的那一天,整條街上擠滿了人。大家的眼裡依然充滿著淚花。‘從來都是救護車送走的人不再回來,今天是個奇蹟。小陳子命真大。’還是那兩位老太太高興地指著我說:‘看看,我說孩子命大,死不了,這不活脫脫地回來了!’我說,這是託鄉親們的福啊!走進我熟悉的宿舍,一眼就看到了院裡的那口大紅的棺材,我哭了……老鄉趕緊用苫布蓋上了。進了屋,我看見我的屋裡堆滿了雞蛋。這時我已是滿臉的淚水了!”

為了徹底治好陳宜芳的病,半個月後,羅洪書記親自把她送回了上海。聽說,為了感謝上海的醫生,罕達氣的鄉親送給了上海5噸珍貴的野黃芪。那是鄉親們在山裡一棵一棵採來的。5噸野山芪,那要費多少工夫!山裡的人心眼就這麼實在啊!

誰也沒有想到,羅洪這位當地很有聲望的老幹部,和知青血肉相連的好乾部,21年後又一次到了上海。黑河日報的老總編張貴馥告訴我,1994年羅洪被檢查出得了肺癌。陳宜芳得知後,馬上請他到上海來治病。她和當年在黑河插隊的知青為他安排了住處,又陪著他和老伴到醫院檢查。在賓館住著不方便,陳宜芳非請他們在自己家新買的一套房裡住。

羅洪和老伴想,人家還沒住的新房讓得癌症的人先住,不好!他們請陳宜芳一定給他們租一間房,小陳說,好,就算我租給你們的吧!所謂房租只是說說而已,就是想讓他們能安心住下,安心養病。在那些日子裡,小陳像他們的兒女一樣,雖然工作很忙,總是來看他們,送來營養品和食品,和老兩口聊天。許多知青都來看他們,總是講起他們下鄉時那些有趣的故事。羅洪最後的日子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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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羅洪執意要回家,陳宜芳和許多當年黑河的知青到車站送行。開車前他對小陳說:“宜芳啊,我多想多待些日子,可是不能啊,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我最後的日子和你們一起度過,我死而無憾了!”羅書記回到黑河四天後去世了。陳宜芳又把他的老伴請到上海住了兩個多月,用自己的愛心安慰她孤苦的心。直到現在她還關心著羅家的大事小情。這位當年老知青“知恩圖報”的真誠和善良感動了羅洪一家,也感動了許多黑河人!

「封面夜读」罕达气的知青经历,影响她一生……

監製:橘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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