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其實很喜歡小姑娘笑起來時帶著兩個梨渦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弄哭她。明明她哭起來那麼醜。
1
邊關寒風獵獵，將軍吊著右手，看著戰士們安營紮寨，燒野菜的時候，又想起了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喜歡穿紅裙子，綰著雙螺髻，杏子般的眼睛，櫻桃般的嘴，笑起來嘴角邊上還有兩個小梨渦。
只是將軍走的那天，沒有看見小姑娘的梨渦，只看見她哭得很醜。
可即便是這樣，將軍還是捨不得走，他騎在高頭大馬上，走出了很遠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看。
小姑娘穿著火紅的裙衫，很快就變成了一個紅色的小點。
她對著將軍揮手，好像還喊了一句什麼。但是風太大，將軍沒有聽清。
2
將軍第一次遇見他的小姑娘，是在十歲那一年。
那時候小姑娘也是穿了件紅色的襖裙，正在放風箏。
她身量未足，在下人的幫助下才能將風箏放上天去，但仍是覺得開心，仰著頭望著天上的風箏，眼中瀲灩著光彩，雙唇一勾便露出一對好看的梨渦。
將軍在一旁看了半晌，忽然掏出懷裡的彈弓，把風箏射了下來。
小姑娘就哭了。
老將軍聞聲趕來，怒目圓睜地教訓他：“這是你未來的媳婦，媳婦是用來寵的知不知道！”
將軍伸長脖子，十分嘴硬：“哭得這麼醜，我才不要這樣的媳婦！”
於是將軍被罰跪在祠堂。
將軍跪在祖宗的靈位前，無聊到只能看牆角的螞蟻搬家。
到了半夜，小姑娘卻溜進了祠堂，哭過的一雙眼還紅著，一言不發地甩給他兩個布團就跑。
將軍撿起來一看，是兩個墊膝蓋的糰子。
將軍忍不住勾著唇笑起來，仍是罵：“這媳婦兒真是傻。”
3
想到這裡，將軍忍不住傻笑起來。
一旁的副將被將軍這般模樣嚇得滿面悚然，戰戰兢兢地喊了聲“將軍”。
將軍垮下臉來，一腳把副將踹出營帳：“還不滾去探查敵情！”
副將走後，將軍看到案上放著的幾個杏子。
邊塞也有杏子，只不過乾巴巴的，完全比不上江南的果子多水。
將軍拿起個杏子咬了兩口，忍不住嘖嘖，心裡想，這杏子哪有我媳婦的眼睛來得水靈！
將軍小時候，有一回爬到樹上給小姑娘摘杏子，為了耍帥，下樹的時候沒留神摔斷了腿。
嚇壞了的小姑娘抱著他哭得悽悽切切。
他撿起一枚杏子遞到她手裡，她也不接，只是哭。
那日的最後，是小姑娘把他背了回去。
那麼小小的一個人，一邊哭，一邊支撐著他全部的重量往家裡走著。
那條路很長很安靜，於是一路上都是小姑娘細細碎碎的哭聲，將軍心裡忍不住想，我怎麼就喜歡上你這麼個哭包！
4
將軍其實很喜歡小姑娘笑起來時，帶著兩個梨渦的樣子，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弄哭她。
明明她哭起來那麼醜。
右手又到了該換藥的時刻。
軍醫替將軍拆繃帶，動作粗魯，疼得將軍齜牙咧嘴，怒罵：“你就不能溫柔點！”
重新綁上了繃帶之後，將軍蹲到角落裡畫圈圈，“你們都沒有我的媳婦兒溫柔！”
將軍從前受過一次很重的傷。
那一次他奉命剿匪，端了山賊窩之後，自己也受了重傷，倒在山路邊上等死。
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聽到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
是他的小姑娘。
朝廷早就當他死了，她卻不信。
於是她獨自離家，策馬走過千山萬水，來到了這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小姑娘狼狽不堪，一身紅裙子上都沾滿了泥點，卻咬著下唇，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她帶著他在山下的醫館住下，悉心照料，直到他康復了，才終於“哇”的一聲哭出來，哭得非常非常醜。
將軍那個時候才知道，她的小姑娘只是對著他的時候很愛哭，因為他是可以信賴的人。
而她獨自一人的時候，其實很堅強、很勇敢，勇敢到可以為他擋去死神。
將軍忍不住眯著眼睛笑起來。
他的媳婦兒喲，是個很勇敢的哭包。
5
將軍和敵軍玩了整整五日的捉迷藏，第六日的時候，將軍終於拆了繃帶。
他擦拭著自己的長劍，看著劍上掛著的劍穗。
那是出征前，小姑娘為他繫上去的。
將軍坐上戰馬，揮劍劃破長空，高聲喝道：“眾將士！且戰——”
將軍覺得他此刻一定威風得不得了，但又不由地有點遺憾，嘖，要是我媳婦兒能看到就好了！想得正甜蜜，突然，一把長劍刺入了將軍的心臟，他抬頭看那人的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原題:《式微》，作者：黑白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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