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3 10.3,為什麼我偏偏不去洛陽

《為什麼我至今不曾去洛陽》

我有個朋友,遠遠地看都能感覺到他特別明顯的孤獨感和渾身散發的和煦溫度糾纏在一起,卻有種巧妙的平衡,像一張一張不同顏色的紙疊摞起來的厚厚的書,每個標點都是故事。朋友愛讀書,愛旅遊,尤其愛去古城,許多著名古城的大街小巷轉了個遍,說起西安頭頭是道,說起北京,連那些邊邊角角也講得清,唯獨沒去過洛陽。我問起他:

為什麼你至今都不去洛陽啊,你不是很喜歡那兒嗎?

10.3,為什麼我偏偏不去洛陽

我是真喜歡那兒,那兒全是歷史,多少錦繡文章都在洛陽紮根啊,可越是喜歡我越不想去,也不敢去。

為什麼啊?

沒。

我便沒再問。沒來由的,那天在空曠悠長的路燈燈光下,他忽然就和我開口談到這件事。

洛陽那裡,歷史一頁一頁,浮光掠影自四面八方打過來,風一吹整個人魂都迷在裡面了,這你能知道吧。

我點點頭。

那時候我還屬於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時候,溺在書堆裡,溺在紙墨間,目光觸及“洛陽”兩個字的時候,總會一跳,然後走神好久好久,在不太大的世界裡,那個地方滿足了我對那些落滿塵埃的年代的所有幻想。那兒有遊子打馬歸來,眉目間彷彿有星辰。路旁的柳樹啊輕輕地拂了他一拂,那馬忽然就很瘦了,那人的身上忽然就是經年的風霜,馬蹄聲噠——噠——噠——噠,漸漸遠去,杳無音信。那一人一馬忽然就變了,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盞燈,在昏暗的房間裡固執地撐起一片低低的亮度。椅子上坐著的女子湊近燈一針一線努力縫著衣服。可眼睛太累了,燈也要熄了,月亮在九州之上無差別的撒下自己的輝光,望著那女子不小心扎傷了自己的手。蟲兒在窗外突然使勁兒叫起來,一聲高過一聲,一浪高過一浪,那女子低低地抽泣起來,唇齒間囁嚅著“秋逼暗蟲通夕響,征衣未寄莫飛霜”。那月光不再如從前清亮,整個世界就那麼模糊起來,像被誰隔上了一層毛玻璃。玻璃從目光聚焦處四碎開來,只留下兩個清晰明亮又讓人魂牽夢繞的字——洛陽。

10.3,為什麼我偏偏不去洛陽

我聽呆了,腦子裡這幾個畫面兒來回轉,一會兒是姑娘一會兒是回家的郎。他沒有管我,自顧自繼續講著。

後來開始全國各地玩,很多古蹟都跑過了,西安,古時候叫長安,那兒的厚重這麼說吧,兵馬俑一排排列在你跟前的時候,就感覺大秦的軍隊踩在你的胸膛上,整個人大氣兒都不敢出。長安的幾千年劈頭蓋臉砸過來的時候,我更想去洛陽了,我也更不敢去了。

你怕什麼?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問題,倒是反問我,你愛一個人第一反應是什麼?

我思前想後,回答說,應該就是看見就想笑吧。

他搖了搖頭,說,是自卑。愛上一個人第一反應是覺得遙不可及,是美人如花隔雲端,覺得此身太過汙濁卑微。對於一個城市也一樣的。

天地猛然間安靜下來,路燈光如喝醉酒的空靈。一陣難捱的沉默。

可我覺得你害怕的不止這些。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還有破滅。他忽然激動起來,揮舞著雙手告訴我:即使再厚重,也是歷史的車轍,我永遠無法聽到那瘦馬踩著石板噠噠遠去,永遠無法看到那女子把一盞燈英縫進綿綿密密的針腳裡去了。我找不到啊……我找不到。

10.3,為什麼我偏偏不去洛陽

他用雙手捂著臉,喃喃道,破滅你知道嗎,或者跟本就不存在,那兒是我的烏托邦。我不敢去。

我沒有出言安慰,好像說什麼都不合適,只記得後來路燈黯了,月亮仍然明晃晃地掛在九州上,照著他也照著我,照著一個註定求而不得的孤獨的人。

時隔幾個月我又見他,全沒了那份脆弱與孤獨,好像整個人都變了似的,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春風樣的溫暖。我訝異於這種判若兩人的巨大改變,還沒等我發問,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彷彿洞穿了我的心思,主動說了起來。

對,沒錯,還是因為洛陽。

嗯?

每個人都有個烏托邦吧,傾其所有也找不到的那種。它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你找不到,就是永遠懸在空裡,偶爾離你一丈遠,偶爾離你幾千裡,拼命的靠近就只能是破滅。漫畫裡常有的,一個小鼴鼠頭頂一個小釣竿,掛著它最愛吃的食物,它往前跑,食物就跟著往前,追逐的過程就是前進的過程,它要是吃到了,要麼大失所望,滿是眼淚,要麼就還嫌不夠,不會滿足的。我們也一樣,跑多遠,生活就前進了多遠,得到了就破滅。

10.3,為什麼我偏偏不去洛陽

那你呢,現在準備去嗎?

不去,他乾脆利落地搖了搖頭。

啊?

但我遲早要去的,破滅又熱愛的才叫生活。

我是二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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