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靜好的背後，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這個道理，我也是在那次“神奇經歷”後，才懂得的……
這天，我急著去公司開會，於是用手機約了一輛快車。不到兩分鐘，一輛老款白色愛麗舍開了過來，我二話沒說拉開車門就上去了。
“安全帶系一下吧。”我還沒坐穩，這位司機就說。
這時我才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是個約莫40 來歲的男人，身材微胖，一看就是以前練過健身又沒堅持以致中年發福的那種。我心想，“唉，又碰上個較真的，一共沒10 分鐘的路程，還不夠麻煩的呢，再說就大望路這一帶的路況，能超30 邁算我輸。”
不想跟他多廢話，我拉過安全帶沒好氣兒地繫上了。
“上班去啊？”
“嗯。”
“這麼近還打車？”
“嗯。”我很想接一句“不打車你賺什麼錢哪”，想了想還是把後半句吞了回去。
“在外企上班吧？”他依然鍥而不捨地發起話題。
“為什麼？”這個問題倒是引起了我的興趣，他說對了。
“咳，瞎猜的。你去華貿中心，那裡據我所知90％都是有實力的外企公司。你看現在這個點兒，10 點鐘，你到了單位也得10 點半了，私企一般都沒這麼晚上班的。還有你的穿衣打扮，一看就不是能在國企和事業單位上班的裝束……”
好吧好吧，這回碰上個愛推理的司機，我心想，可是依然沒有多少想要跟他聊下去的興趣，我的心裡只有開會時間。他見我不說話，終於閉了嘴。
震撼，善意背後的真實故事……
“姑娘你開車嗎？”他又開始說話了。
“開。”我快崩潰了。
“你開車我就多說一句，看見旁邊這種大車沒，你以後開車的時候，一定得離它們遠著點兒。”他一臉嚴肅，好像在向我傳授一個失傳了很久的武功秘笈，甚至還帶著點兒咬牙切齒，“一定”兩個字咬得尤其清晰。
“嗯，我知道。”搭訕也沒這麼搭的吧，這是司機都知道的常識啊，還用你說？我忍不住一個白眼飛過去，但他好像沒看見，又或者是看見了當沒看見，因為他還是堅持要說話。
“幾年前我媳婦就是被這種大車撞死的。”
瞬間，我一口氣噎在胸腔裡，不知道接什麼好。
“啊……”這個拖著超常尾音的“啊”字，實在是因為我對於這個私人話題頗感尷尬，
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往下問，於是很想讓他自己在我的尾音裡順勢接過話頭——還好他是個健談的人。
“8 年前，那會兒我們家是一輛小奧拓。有一次我媳婦自己開車上高速，前面一輛重載車半路停車，她追尾了，奧拓直接就塞進大車的底盤底下了，拉出來都快成扁片兒了。當場死亡。那時候我還在雲南，在緝毒大隊，偵一個案子，連夜飛回北京處理的後事。”
“您是……緝毒警？”我半信半疑。
感嘆，安穩背後的負重前行……
“以前是，後來就退了，”他說，“那會兒我一直覺得媳婦的車禍是謀殺，怎麼就這麼巧，那輛大車沒事它停高速上幹嗎呢，怎麼就偏偏讓她追了尾呢，而且當時沒有監控。我就覺得這事兒不對勁，該不會是因為我當時查的那宗販毒案，黑社會做的局吧。公安局那邊往謀殺方向調查了好久，沒有證據，最後定性為普通交通事故，也就只能這樣了。”
我很想說些什麼，比如安慰他的話，可是又覺得那些話是那麼蒼白而空洞，在一個承受
過如此巨大打擊的人面前，幾句來自陌生人的安慰，又有多大的意義呢？
堵車的路段熬過來了，他馬上爽利地掛上三檔，車速順暢地提了起來，把剛才舉步維艱的路途遠遠拋在車後，同時也彷彿把他以前的痛苦人生經歷卸載了下來。
“我們緝毒警不好乾啊，成天往滇緬邊境的密林裡頭鑽，一蹲守就是幾天幾夜，毒蚊子毒蟲咬得渾身上下沒一塊好地兒。遇上的毒販和走私犯都是亡命徒，他們知道只要被抓就是個死，所以拼了命地頑抗到底，更何況他們的武器裝備常常比我們用的還要好很多。”
“幹了這麼多年，最開始一個隊裡的戰友，有好幾個都沒回得來，永遠就在那邊了……我媳婦走了之後沒多久，我也受過一次重傷，後來就回來了。你看，我算是很幸運的一個了吧。”他苦笑了一下，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忽然發現，在黝黑皮膚的襯托下，他的雙眸顯得黑白分明、清澈見底，閃耀著一種令人感動的、生命的活力。”
後半程的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我還想聽他再聊一聊，卻已經抵達了公司門口。“謝謝，您多保重！”我關上車門立即點了支付車費。
原來，很多時候，我們是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個社會為我們提供的便利和安全，卻不知道還有另外一些人，為了這份理所當然，付出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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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自《騁客》02|計程人生
主編/上海汽車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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