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伴著春的到來，吟誦間不覺想起了詩聖杜甫。印象中，這位憂國憂民的詩人，似乎總是眉頭緊鎖，感懷天下蒼生。
但其實，杜甫並不總是苦兮兮的，他還是個頗有情調的“美食家”，寫吃不比別的少。在我們眼中，杜甫半生漂泊，常常只能粗茶淡飯，甚至食不果腹，可對他來說，生活浮沉，無礙對美食的熱愛。
愛之於杜甫，不是珍饈百味，而是樸實無華的一蔬一飯，是平凡生活裡的每一份詩意。
01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杜甫早年出身官宦，見識過不少富貴人家的精緻美食。他曾在某位將軍家中嚐到一味生魚鱠：“鮮鯽銀絲鱠，香芹碧澗羹”。
即是將活鮮鯽魚切成銀絲煲燴，用剛採摘的香芹熬成香羹，嫩滑的魚絲隨著湯汁滑到喉嚨裡，鮮甜無比。
生魚鱠對刀功十分考究，廚師要用快刀將魚肉切成雪花薄片，“無聲細下飛碎雪”，剁掉魚骨，配以切成尖尖形狀的春蔥蘸料，擺盤上席，因為對廚師要求高，所以這道菜非尋常人家能吃到。
更多時候，身逢亂世，哪能吃到那麼多山珍海味呢？不過這並不妨礙杜甫在粗茶淡飯中領悟美食之道。無論是怎樣的飲食條件，他都能樂在其中，翩翩成詩。
02
韭菜糙米也好味
安史之亂期間，杜甫從洛陽回華州，順路拜訪了兒時好友衛八處士。條件簡陋，好友只能用春韭菜和摻有黃粱糙米的熱飯招待。
杜甫卻吃得津津有味，他寫詩讚道：“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
韭菜，是朋友夜裡冒著春雨剪下的，米飯雖糙，卻是特地開炊新煮的，氤氳著溫熱的情意。大塊朵頤都來不及了，怎麼會嫌簡陋呢？
而找不到朋友接濟的時候，就只能以路邊野果充飢了。但他邊吃也不忘了寫詩：“山果多瑣細，羅生雜橡慄。或紅如丹砂，或黑如點漆。雨露之所濡，甘苦齊結實。”
不夠吃，就去採山藥和山崖上的野蜂蜜，吃完題詩一首，苦中作樂一番，竟也撐過了一路艱難。
759年，杜甫終於在成都定居下來。有了自己的家之後，杜甫迎來了一段溫飽時光，也開始興致勃勃地歌頌起身邊的美食風物了。
有一位老農送他滿滿一竹筐的紅櫻桃，“西蜀櫻桃也自紅，野人相贈滿筠籠。數回細寫愁仍破，萬顆勻圓訝許同”，粒粒透亮似寶石。
還有人給杜甫送了一些瓜果，“傾筐蒲鴿青，滿眼顏色好。竹竿接嵌竇，引注來鳥道。沈浮亂水玉，愛惜如芝草。落刃嚼冰霜，開懷慰枯槁”，每次收到好吃的，他都要寫詩慶祝。
杜甫吃瓜很講究，得先用竹竿當水管，從山中接來冰凍的泉水，然後“沉浮亂水玉”，冰鎮過才開吃。冰鎮之後的瓜果，“落刃嚼冰霜”，真不啻是一道消夏佳品。
但最令杜甫印象深刻的，要數在夔（kuí）州（今重慶一帶）期間吃到的一種小吃：槐葉冷淘。它是一種用槐葉汁和麵做成的冷麵，“青高槐葉，採掇付中廚。新面來近市，汁滓宛相俱。入鼎資過熱，加餐愁欲無。碧鮮俱照箸，香飯兼苞蘆。”
別看這只是一道簡單的民間小吃，杜甫吃後頓覺青青綠綠的十分消暑開胃，以至於想要寫詩敬獻給皇帝，“君王納涼晚，此味亦時須”，真是“一飯未嘗忘君”。
03
一蔬一飯，是平凡生活裡最美好的詩意
在成都的三年多，是杜甫一生中難得的安樂時光。他從讀書人變成農家人，晴耕雨讀，自給自足。
平日閒來無事，他會和妻子一起泛舟，看著小兒子在江中戲水，偶爾喝一口新鮮的甘蔗汁。
“晝引老妻乘小艇，晴看稚子浴清江。俱飛蛺蝶元相逐，並蒂芙蓉本自雙。茗飲蔗漿攜所有，瓷罌無謝玉為缸”，蔗汁甜蜜，瓷罐子在陽光下如玉石一樣漂亮，賞心悅目，歲月靜好。
雖則前半生遊走仕途富貴之中，後半生淪落漂泊，但這無疑讓他比那些一生錦衣玉食、不知飢餓的人來說，更能體會一蔬一飯的重要與美味。
一生顛沛，卻對美食衷心不改，故常能苦中作樂，詩興遄飛。這不僅是因為杜甫會寫詩，更是因為他心中有詩，所以日子再苦也有著詩意底色，這是一種能夠把你從不幸或庸碌中帶至別樣天地的重要能力。
只要心中對生活有情意，無論日子難易，也終將能過得有滋有味。
◎本文轉載自“物道精緻生活”，原文有修改，圖源網絡，圖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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