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殷慕高中狀元的消息傳回鄉里時，阿七撐著傘從樹下挖出了桃花釀。
那壇桃花釀是她和殷慕一起埋下的，那時殷慕信誓旦旦的對阿七說，等到金榜題名時，他要風風光光的迎她進門，而這壇桃花釀就是他們新婚時的喜酒。
但阿七知道，殷慕做不到，所以她獨自挖出來桃花釀，打算一醉方休。
屋外的差役卻又說了一句：
“聽說殷大人拒絕了陛下的賜婚，說已經有心上人了，阿七姑娘守得雲開見月明，恭喜恭喜。”
阿七一陣恍惚，手中的桃花釀差點摔落在地。
二
“你當真不願意娶我嗎？”
女扮男裝的公主騎著馬跟在殷慕的身旁，皺著好看的眉頭詢問。
殷慕再次搖了搖頭。
“謝謝公主的青睞和進言，不過我不能辜負阿七。”
殷慕下意識看向身後的馬車，裡面有官服和很多應試的朋友送的禮物，但最重要的，是一件特地置辦的鳳冠霞帔。
殷慕始終記得自己還是窮酸書生時，阿七的父母嫌他寒苦，是阿七捨棄了富貴生活陪著他，沒有阿七就沒有現在的殷慕。
所以他要回去娶她。
三
阿七把桃花釀揭開，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她徑直拿起酒罈往嘴裡倒，桃花酒落入阿七的口中，灼燒著她的靈魂。
是的，阿七不是人類，她只是一隻不願離去的惡鬼，百年前她喜歡上一個書生，書生許她誓言，許她天長地久，可最終那個書生負了阿七，甚至買兇殺人。
你看，這就是自己喜歡了一輩子的男人。
阿七心懷恨意化為了厲鬼，她找到了書生的轉世，一切都和百年前一樣，他是落魄才子，她是富貴小姐，他們情投意合，只不過等殷慕高中狀元當上駙馬時，阿七不會和以前一樣鬱鬱寡歡，她要親手殺了他，然後再找到殷慕的轉世，再殺了他。
可阿七沒想到，殷慕已經不是那個書生了，他變了。
劇烈的疼痛讓阿七忍不住跌倒在地，她的身體開始在透明和實體之間轉換，突然間，她的胸口再次一緊。
是殷慕。
四
天氣變得涼了。
殷慕搓了搓手，從馬車裡探出頭看了看山下，去買乾糧的僕人還沒有回來。
他坐在馬車裡無所事事，變得昏昏欲睡，馬車似乎也受了什麼刺激跑了起來，有人進了馬車，在他的耳畔說：
“有人讓我轉告你，我的女兒你既然敢不娶，那你就去死好了。”
殷慕努力的睜開眼，馬車還在行駛，大風把簾子吹開，他看見了懸崖。
意識昏迷前最後一秒，他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懷抱，那個懷抱帶著桃花的香味。
是阿七嗎？
五
殷慕昏昏沉沉的醒來，有人驚喜的按住他想要爬起的身子。
“你醒了？你可真是命大，掉下來剛好砸在一隻老虎身上，不過我免了被它吃點的難，可我也救了你，咱倆抵平了。”
殷慕眯著眼看向說話的人，一個陌生的姑娘端著藥坐在床邊。
“你別動，我來餵你。”
殷慕只是呆呆的看著她，他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
可到底是什麼事呢？
六
阿七站在草屋的遠處，她的身子開始變得完全透明，也是，她本就是懷著恨意而生的鬼魂，當那份恨意漸漸散去，她沒有強留在人間的能力。
“去看看他嗎？”
黑白無常從她的身後幻化出人形。
“不，這樣就夠了。”
阿七笑著轉身離開，殷慕不像那個書生，所以她不能再傷害他了。
他得忘了自己。
“而且，你們看。”阿七歡快的轉著圈圈，她穿著紅色的嫁衣，在草叢中翩翩起舞。
“殷慕他沒有食言，我已經很開心了。”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
如果真的那麼開心，那為什麼還要哭呢？
七
殷慕有所感應的看向窗外，窗外空無一人。
“怎麼了？”
那個救了自己的採藥姑娘在問自己。
“沒事。”
殷慕搖了搖頭，雙手捂住胸口，他只是，突然間想喝一碗桃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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