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視近日陷入“欠薪”羅生門，不少達人開始“微博討薪”。許多達人加入微視是因為補貼，根據微視的官方公告其補貼來自企鵝號“達人計劃”，該計劃是企鵝號與達人招募機構定向合作的，騰訊企鵝號將結算直接發放給達人機構，並由機構發放給相關達人。
天匯星娛企鵝號“達人計劃”結算標準
一把欠薪的火，從微視、企鵝號燒到招募機構，又燒到了達人。
6月2日，當看到企鵝號結算中心的五千多元收益時，招募機構負責人張旭頭上的冷汗立刻冒了出來。“我預計四月份的收益有十萬，但只發給我5%，我怎麼給手下100多號達人發工資?”
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發現，一方面，招募機構在進行宣傳時存在補貼虛高的情況，補貼有“招募機構標準”和“微視標準”，薪資減少引發達人不滿;另一方面，達人認為按照APP顯示頁面前端數據本可以得到補貼的視頻，被企鵝號平臺以“綜合考量定 級”等原因“降級”，引發質疑。
6月11日，企鵝號官方向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發來回覆，詳細解 釋了定級規則。稱沒有減少補貼額度，已按照實際 達標與機構進行了結算。微視還將嚴厲打擊“做數 據”。捲入欠薪風波的天匯星娛負責人表示，其評級和騰訊是一致的，發給達人的補貼多過騰訊補貼，“我們從始到終都沒有想從補貼裡分錢。”
“欠薪”羅生門：標準到底誰由誰定?
4月初，當金小可(化名)接到天匯星娛員工發來的“微視達人招募，S級視頻3500元/條，A級500元/條”並且“符合基礎收錄標準每條結算100元”的宣傳單頁並暗自心喜時，她沒有想到，在自己辛苦拍攝一個多月，發了30多條視頻之後，6月7日收到的工資只有200元錢。
金小可告訴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按照天匯星娛的評級標準，她4月份應該有3個S和一個A，換算下來應得一萬元，但是最終收到的工資單上，只顯示了2個“T”。據瞭解，T就是可以拿到保底補貼的視頻。
金小可並非個例。在發現工資與工作量不符合後，不少微視達人建立了“討薪群”，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發現，雖然所屬招募機構各不相同，但大部分達人的實發薪資都不到他們預期的四分之一。
針對上述問題，天匯星娛CEO韓奇默回應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稱：對視頻的評定標準與現在頁面呈現的數據略有不同。具體而言，有效觀看數是要求持續觀看5秒以上，這樣才算一次;有效視頻要求12s以上，且對曝光度、清晰度有標準要求;達人自己在頁面上看得，和最終結算卡得時間段不一樣，官方統計72小時和120小時，達人看到的轉、贊、評是現在的情況。
企鵝號官方則對評定標準的界定與天匯星娛基本一致：企鵝號“達人計劃”目前正處在試運營階段，4月試運營的定級規則為單條小視頻在微視平臺發佈後72小時內，平臺將綜合考量該視頻的質量、點贊數和有效觀看數等維度進行定級。具體的綜合方式，是以質量和一定的有效播放量作為評級准入門檻，以點贊數量級作為級別劃分標準。有效播放量需要播放時長大於5秒。
“2月和3月並不是這樣的。”微視達人薩薩告訴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我算是天匯星娛的老人，之前發放的工資雖然也有拖欠的時候，但除計算點贊數時間不同外，基本還是按照宣傳頁的標準定級發放的，可4月的工資沒有按照之前的標準發放，S突然就變成T了，就好像你2月3月一直考試都得80分，四月還是一樣的題目一樣的答法，但成績突然變成了不及格。”
面對實際收到補貼的突然變少，大部分達人想知道，企鵝號的補貼總額是否有減少?招募機構又是否從中“節流”了補貼?
企鵝號方面則否認了補貼總額變少的說法：“沒有減少補貼的額度，已經按照實際達標達到等級的量級與機構進行了結算。沒有改變補貼的標準，這個企鵝號和機構之間是有明確的補貼標準的。”
那麼，天匯星娛作為連接企鵝號和達人的中間商，又扮演了什麼樣角色?
根據金小可收到的天匯星娛宣傳單頁面，天匯星娛將微視達人的補貼標準分為“SSSSS級，5萬到10萬一條，全網現象級爆款視頻內容，5萬人以上跟拍;SSS級，8000到2萬一條，原創優質內容，話題發起者，3500以上跟拍;S級，3500元一條，發佈之後120小時內達到3500以上點贊;A級，500一條，發佈之後120小時內達到400以上點贊。”
同時，宣傳單還列出了保底補貼“凡達到A級以上標準視頻，每月擇優結算30條，凡未達到A級以上標準，但符合天匯星娛基礎收錄標準的視頻，給與100元/條結算，上不封頂。”以及限制條件“以上內容必須騰訊獨家，涉及到惡意刷贊，非獨家，被平臺檢測到的列入黑名單”。
而在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拿到一份微視與招募機構簽署的合同中發現，微視方面給招募機構的標準為“S級3000元一條，1000觀看1000贊;A級1000元一條，1000觀看500贊;B級300元一條，1000觀看50贊。”
由此可以發現，天匯星娛與達人，以及微視與招募機構簽署的合同中，給達人發放的工資標準，以及審核標準均不一致：天匯傳媒憑空多出了SSSSS級和SSS級，S級比微視的標準多出了500元，A級減少了500元，雖然沒有B級但多出了一個“保底補貼”。
對此，天匯星娛CEO韓奇默稱：“我們的評級和騰訊是一致的，補貼發放標準略有不同，5S是激勵原創，保底是保證達人收益，這個是和騰訊不一樣的地方。也就是說，加上這兩個，我們發給達人的補貼是多於騰訊的補貼的。騰訊給我們的結算條數，我們給達人的結算條數，包括銀行的打款記錄，對媒體都開放，歡迎監督。騰訊結算的和我們最後轉發出去的都是一致的。”
“招募機構的盈利模式之一就是賺取微視的補貼差，所以一般招募機構給達人的補貼不會比微視給招募機構的更高，否則就會賠錢。”6月10日，短視頻從業者李青告訴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天匯星娛之所以給出了更高的價格，是為了更好的搶佔市場。另一方面，補貼結算是微視先給招募機構，招募機構再給達人，所以怎麼給是天匯星娛說的算。”
韓奇默否認了賺取補貼中間價的說法：“短視頻這個事靠平臺的補貼是不靠譜的，一定是來得多、去得快，必須要有自身商業化，我們從始到終都沒有想從補貼裡分錢，都是想建設內容生態，我們賭商業化未來，商業模式有軟硬廣、粉商化(粉絲電商)、影視劇等等。達人也是應該明白的，補貼不是工資，還是應該做好自身的商業化。”
雖然產業鏈上游的雙方都稱“薪資”發放沒有問題，但達人們對薪資的疑問卻依然沒有得到解釋。
“申訴有兩個渠道，騰訊和招募機構，但當我們發給騰訊後，大部分回覆都是叫我們去問招募機構。”金小可說。
在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拿到的一個騰訊系郵箱“om-pugu”給微視達人的郵件回覆中，騰訊稱“目前各月補貼按正常結算流程進行，根據4月結算規則，達人產生的收益補貼已在6月2日機構系統後臺展示同步，達人可與所屬機構去諮詢瞭解財務流程。”
企鵝號在給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的書面回覆中稱：“其與機構之間有合同約定了明確的結算標準，上面提到的標準與企鵝號給機構的補貼標準不完全一致。機構根據自身的經營需求，可以在企鵝號的補貼標準基礎上做一定程度的調整，招募自己的達人。是否構成虛假宣傳，不是看是否與企鵝號的標準完全一致，而是制定的標準是否能夠最終兌現。如果機構的結算標準不能夠兌現，就會涉及到虛假宣傳，我們將嚴肅處理。”
“天匯星娛有三個申訴選項，一是收集彙總所有的評級數據鏈接，提交給騰訊官方繼續申訴;二是按照天匯星娛的保底結算標準，所有符合要求的視頻按照100一條結算解決申訴，三是所有視頻6到9月重新投放騰訊全平臺，按照每自然月有效萬次播放量待遇結算。上面三個選項只能三選一。”6月10日，金小可收到了天匯星娛的申訴回覆。
三個選項中，只有第二條選項可以立即結款，借款之後，金小可的4月收益為2000元，她的視頻只能拿到保底收益，只有她預期收益的五分之一。
對於金小可的情況，韓奇默稱：“很多藝人沒有粉絲積累量，沒有相應的流量，其實拿到的錢都是天匯星娛的保底，甚至不是騰訊的有效結算。”招募機構也表示自己很“委屈”。“我們並沒有降低標準，反而還提高了。騰訊結算了1200左右藝人，我們結算了2894名，天匯結算是騰訊的2倍以上。”6月8日，天匯星娛負責人在一個“天匯星娛結款糾紛”群中向旗下的微視達人們解釋。
招募“畫大餅”：合同是否涉嫌欺詐?
此次欠薪事件，大部分達人都來自一家名為天匯星娛的藝人招募機構。
工商資料顯示，天匯星娛全稱為天匯星娛(北京)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註冊時間為2015年6月，註冊資本158.73萬元。2016年9月，啟斌資本對其進行了A輪融資，企業2016年年報顯示，其資產總額151.35萬元。
“天匯星娛是最早一批和微視合作的機構。”李青向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透露，“他們在微視最早有補貼政策的時候就進來了，招募達人速度很快，而且許多是通過網招的，通過這種方式迅速擴充體量，有時一個運營手下就招募了上百號達人。”天匯星娛提供的數據顯示，該公司有員工200人左右，達人3500人，平均每個工作人人員負責對接約20名達人。
因此，當“欠薪門”持續發酵時，處在分口浪尖的也是天匯星娛。“不管招募機構和騰訊怎麼結算，達人是按照招募機構招募時給的宣傳單來拍視頻的，籤合同的對象也是招募機構，最後卻沒有拿到應得的報酬。”金小可表示。
金小可在4月看到了天匯星娛的宣傳單，並在優厚待遇的吸引下加入微視，但直到6月，她才與天匯星娛簽署合同。“當時，他們說一個一個寄合同的話，全部弄完要很久，所以之後會跟大家籤電子合同，一個’之後’ 拖到了6月。”
金小可給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展示的這份“天匯星娛(北京)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短視頻版權購買合同”顯示，天匯星娛與達人分別為甲乙方，簽署的合同標的描述為“乙方製作甲方要求的短視頻，由甲方付費購買短視頻版權，由甲方對短視頻進行評級，甲方按照甲方規定的獨家版權購買的價格標準對乙方提供的短視頻進行付費。”
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發現，該份合同並未明確寫出評級和付費的標準，且合同雖對乙方的義務，違約處罰方式做出了規定，但對甲方的違約行為以及處罰措施卻並未做出具體描述。
天匯星娛CEO韓奇默向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確認，其簽署的是版權買斷協議，“當我對內容付費了，版權一定在我這裡。合約終止後的跟我們無關，之前是我們的內容資產。”
“由於達人是根據此前的宣傳圖，收到邀約，決定與天匯星娛合作的，因此可以認為宣傳圖裡關於評級標準的內容是合同的一部分，可以作為證據使用。”6月11日，安徽品涵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主任律師姜萬東對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表示。
在姜萬東看來，由於該份合同並不是勞動合同，而是版權購買合同，所以不能認定天匯星娛與達人存在勞務關係，但若天匯星娛方面沒有按照宣傳單裡的標準給達人發放版權使用費，達人可以到法院起訴要求天匯星娛支付版權費以及其涉嫌合同欺詐以及重大顯失公平等相關法律問題。
盈科律師事務所方超強律師表示，在司法實踐中，對於締約方決定締約有重大影響的宣傳內容，一般都會被認定為邀約，視為雙方所締結合同的一個重要內容，即便合同中沒有這方面的條款約定。
另一方面，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注意到，天匯星娛在向達人發放薪酬時，並未採取機構結算，而是個人轉賬。“即使是版權購買，這種個人對個人轉賬，是否扣繳個人所得稅值得注意。”有短視頻從業人士質疑。
視頻評級引質疑：企鵝號稱考核有效播放量
“作為機構，我明白不可能所有的視頻都能符合微視的補貼標準，有一些損耗率可以接受，但這個損耗率高達95%，我就不能接受了。”6月11日，張旭向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訴苦。
張旭稱，大部分招募機構都是在3月份時接到了企鵝號正式對外招商的消息，由於要交一些資料，進行資質審核，再進行招聘，運作，大部分招募機構都是四月才正式與微視展開的合作。“有些步子快的招募機構3月底確實也拿到了足額補貼，因此大家看到有錢拿，很快都加入進來了，4月是招募機構加入微視的爆發期。”
張旭與騰訊系的公司合作已久。“騰訊的財務流程很長，一般拖些時間也政策，但從來沒有遇到過欠錢不給或者突然發生結算規則變動的情況，我當時對微視項目的信任感比較足，但現在我不敢再跟這個項目了。”
“對於此次事件，我認為天匯星娛和其他招募機構要分開來看。”李青對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透露，“天匯星娛進入的早，3月份不僅沒經歷虧損還賺了一筆，招募機構規模大，招募達人也大多走網上程序，因此出事了對現金流影響也不大，還能給主播發保底，繼續再招募新主播。但對其他小型招募機構來說，一個頂級達人的補貼很可能就是他們整個機構一個月的流水，他們承受不起這個波動。”
“4月我招募了接近200人來做微視，當微視只給我發了5%的工資後，我自己拿錢給每個達人至少補貼了30%。因為這些人大多都是合作方介紹以及朋友，我只能及時止損，保住自己的信譽和口碑。”張旭訴苦道，“我們的商務部門在深圳，當發現結算問題時我們立刻去微視項目組詢問，但那邊回覆結算是企鵝號在負責，他們也沒辦法。”
讓張旭最想不明白的是，這麼多視頻不過審的理由是什麼?
“騰訊方面並沒有給我公佈後臺數據，只會給我們一個表，表裡有達人的暱稱，qq，鏈接，SAB三項評級以及金額。”張旭稱，“但是根據前端數據本應該計算為S的視頻，他們也會算成B。”至於為什麼這個數據被評為S，為什麼被評為A或B，騰訊方面沒有任何解釋。
天匯星娛CEO韓奇默從自己企業的數據出發，進行了解釋：“一個是內容質量不夠優質，還有一個是數據的統計誤差，和官方的口徑不一致。”
昨日，企鵝號方面回覆稱，企鵝號“達人計劃”4月 試運營的定級規則為:單條小視頻在微視平臺發佈後72小時內，平臺將綜合考量該視頻的質量、點贊數和有效觀看數等維度進行定級。具體的綜合方式，是以質量和一定的有效播放量作為評級准入門檻，以點贊數量級作為級別劃分標準。有效播放量也就是有效觀看數，需要播放時長大於5秒。6月新規則進一步進行了優化，採取了更為簡單的結算規則。將按照每萬次有效播放量乘以單價作為補貼，有效播放量數據從發佈之日起累積90天計算。
“這裡涉及一個問題，就是4月騰訊在判斷有效播放量時用的究竟是哪個數據?若採用的是用戶在APP上可以直接看到的前端數據，那麼大部分主播應該得到薪水;若採用的是刨去刷量，刷贊等行為的’後端數據’，那是否可以認為微視的播放量和點贊量虛高嚴重，以至於3000個點贊數是’刷’上去的。”李青分析稱。
面對“刷量”的說法，企鵝號均給予了否定答覆：“我們不會去做虛假數據，同時也不容許第三方機構和個人刷數據。如果發現有‘做數據’的情況，我們將嚴厲打擊。我們希望微視和企鵝號是健康、可持續發展的良性生態，而不是虛假繁榮。”
“騰訊的評級數據一定是客觀公平的，只有平臺能界定120小時，只有平臺能界定有沒有刷量行為。”面對眾多“討薪”大軍，天匯星娛負責人曾這樣解釋。
在一些達人看來，自己的視頻上了微視的推薦熱門，但在評級時卻未連A都沒有評上。“如果我刷量，那怎麼上的推薦熱門?”對此，天匯星娛負責人直接回懟“微視的規則是透明的，上了熱門會獲得得更高的流量和贊，從來沒有人說上了熱門就有SAB級的，只是較大概率的事件，但不是絕對的。”
“就算視頻真的存在刷量問題，也不一定是誰刷的量，為什麼最後要達人’背鍋’?”一位微視達人向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吐槽，“我的招募機構負責人說，熱門是官方給我們刷的，為的是提高曝光度，讓我們不尷尬，所以不再結算範圍。”
目前，一些機構則向申訴的達人發放了審核單。在達人向獨角鯨科技(ID：dujiaojingkeji)提供的數份審核單來看，同質化，口型對不上，擺拍，內容性弱，曝光過度，清晰度低等都成了機構認為視頻“不合規”的理由。
( 除律師、韓奇墨、騰訊企鵝號外，均為化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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