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I 財經社 葉航

在聯想攤上一堆事兒之後，平日嚴肅的楊元慶，都開始幽默了。

“沒想到我司投票天天改變世界。”3GPP投票事件還未完全消停，這幾天，聯想又陷入第二波“國產系統”投票事件當中。而楊元慶發了這樣一條朋友圈。

這句話很明顯是反諷，卻也點破了一個道理：如果沒有聯想，世界好像也不會怎樣，因為它已經很久沒有改變過世界了。

5月24日，聯想集團發佈最新財報，第四季度淨利潤3300萬美元，市場預估1.138億美元。全年營收453億美元，市場預估443.8億美元，收入是3年來最高。全年淨虧損1.89億美元，市場預估1.466億美元。其中，手機業務在新興市場面臨著激烈競爭。聯想集團全球智能手機銷量年同比下跌7%。

逐漸邊緣的聯想，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柳傳志退居幕後，楊元慶正式接棒已經超過13年，這13年對於聯想，似乎不止是停滯。就在一週前，聯想集團股票被恆生指數剔除的公告，給聯想原本就慘淡不堪的股價造成了進一步的打擊，市值活生生砍掉58億美元。

據彭博社統計，聯想股價從2009年至今都在走下坡路，全球科技股共有171支，聯想是其中走勢最差的。

楊元慶的高光時刻

兩年前，知名媒體人遲宇宙提出一個設問：楊元慶是合格的聯想CEO嗎？既然是設問，他自然做出了回答：不算是。時至今日，這仍然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從宏觀背景來說，時代和技術的潮流滾滾向前，聯想的境遇，就如同微軟難敵谷歌一樣似乎有其必然性，這是企業難逃的宿命，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性感前衛、立於船頭。

但從聯想自身來講，楊元慶作為柳傳志的接班人，聯想的第二代領袖，他的高光時刻是他接手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的那一瞬間，此後一路暗淡下去，他在任期內始終沒有確認聯想新時代的願景，移動業務落後了，他揮起小鞭子趕移動業務，AI成熱點了，他說聯想要專注 AI，最後又發現主力PC業務逐漸式微。繼失去全球PC第一交椅的位置後，最新數據顯示，榜眼已被戴爾摘得，聯想總算是沒有跌出前三，不知道這樣說是樂觀還是悲觀。

2001年4月，楊元慶從柳傳志手裡剛剛接下那塊寫著“聯想未來”金色牌匾不久，他就將任正非那篇《華為的冬天》發給了全體聯想員工，並在一次大會上發問：“如果有一天，公司沒有完成任務怎麼辦？”

楊元慶和柳傳志一同出席聯想宣佈收購IBM發佈會。@視覺中國

當時的華為在通信設備領域已經成長為一頭大象，它當年的市場營收已經超過200億，發文的前一年，任正非鼓勵員工“內部創業”，愛將李一男正是在此契機創辦港灣。很快任正非發現，公司很多人效仿港灣，在風險資本的推動下，合謀偷盜公司的技術和商業秘密。“末日”的氣氛籠罩著華為，很多人喊著“資本的早期是骯髒的”口號“叛逃”，華為搖搖欲墜。

跟華為面臨內患不同，當時的聯想正在面臨戴爾的狙擊，這個以直銷打入市場的對手不容小覷。楊元慶是緊張的，那個時候他跟郭為剛剛被教父派往不同的航道。楊元慶在聯想集團任總裁兼CEO，郭為則南下成立了神州數碼。

兩大金剛都想在自己的地盤上做出點成績，為此楊元慶進行了一攬子計劃，打算走多元化戰略，其中包括：出資5000萬元創辦新東方教育在線，投資1億元創建門戶網站FM365.COM，耗資2億元收購財經網站贏時通40%的股權。

最終這些新戰略在兩年後先後失敗。楊元慶面臨噓聲一片，下課、換帥的聲音此起彼伏，柳傳志則多次出面力挺。終於，楊元慶迎來了自己在聯想最大的成績。

他是PC事業部的領頭人，為聯想打下了市場份額，並且在之後又主導了IBM PC業務的併購，這讓聯想正式進入世界PC的前三甲。到了2013年，聯想更是登上第一的寶座，並在之後連續15個季度蟬聯冠軍。雖然，2017年，第一被惠普強勢奪去，2018年又被戴爾奪去榜眼，淪落探花。但聯想輝煌的PC史上，功勞簿上還是要有他的名字。

1億元年薪的CEO

“無論是在辦公室裡，還是在自己的家裡，楊元慶握著鼠標的手都顯得很沉重，他沒了衝浪的喜悅，他陷入了沉思。好不容易將電腦做到了中國第一，可大家都說電腦已經不重要了，賣再多也沒用，現在已經是‘後電腦時代’了。”

那是2013年以後了，智能手機和移動互聯網已經站穩腳跟。與之相伴的，是傳統PC市場趨於飽和，增勢放緩。1984年，柳傳志以20萬元，開啟了聯想之路，在之後的十幾年間，自聯想漢卡後，聯想以個人電腦發家致富，並一度佔據全球PC市場的龍頭地位。

PC第一的位置坐得十分不踏實，這已經困擾楊元慶很久，2012年前後楊元慶意識到要做手機了。彼時，他和馮幸都看不上小米模式，覺得1000萬部之後“小米兒”就沒有搞頭了。楊元慶採用了運營商定製模式，這在戰役的開始取得了非常亮眼的成績，甚至在2013年，聯想出貨量在中國市場僅次於蘋果。

楊元慶在聯想樂phone手機發佈會上演講。@視覺中國

然而，僅僅一年多時間，智能手機的用戶成長起來，國內三大運營商在手機採購補貼政策也發生了變化，聯想手機逐漸失去了出貨量巨大的運營商渠道。此後，在楊元慶把控整個方向的前提下，聯想開始了異常辛苦的摸索。

2014年，楊元慶主導了對摩托羅拉移動的收購，這筆29.1美元的收購，與十年前IBM的何其相似，寄託著楊元慶無限希望。但不同的是，這隻“瘦死的駱駝”並沒有給聯想移動帶來轉機。收購發生兩年後，聯想手機在智能手機市場的排名依然呈現出不可挽回的墜落之勢，從第三到第八，國內直接跌去十名開外，成為“others”的一項。而這場歷時9個月之久完成的收購，給聯想唯一帶來的，是2015年1.28億美元的虧損。

一個詭異的現象是，鉅虧的2015年，楊元慶超過1億元的年薪也成為坊間談資，他本人對此倒是回應過：“我作為聯想集團CEO，薪水不能拿的比美國員工少。”這句話的威力，堪比他回應聯想電腦，“定價太便宜是怕用戶會覺得不好。”

聯想自己推出的ZUK也十分尷尬，“太晚了”這是業內一致的評價。聯想手機滑鐵盧之時，時任聯想集團執行副總裁、移動業務集團總裁以及摩托羅拉管理委員會主席的劉軍突然離職。這位1993年從清華大學畢業後就加入聯想的老將，曾一度被認為是聯想二號人物，他在這裡歷經起落，離職前被楊元慶說：“拿榔頭敲都敲不醒，太慢了。”

但榔頭敲不開的腦袋，恐怕不只是劉軍的。移動業務毫無起色，而中華酷聯，只有華為活了下來，並替聯想完成了國產手機星辰大海的征程。

有趣的是，一年前，劉軍重回聯想，據說楊元慶親自去談的，談了好幾輪。劉軍的迴歸曾經引發外界對於聯想權力結構變動的猜想，但楊元慶在五年前一則回應裡曾直截了當地表示：“我現在還不到退休的年齡，我將長期領導聯想。”

“越來越扛得住被黑”

楊元慶最初並沒有打算在聯想一直待下去。那時候他剛從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畢業，一心想著工作兩年，再出國深造。但作為首次招進來的大學生，他和孫宏斌、劉軍等人都很受重視，提拔速度肉眼可見，也就因此在聯想紮下了根。從1989年進入聯想至今，楊元慶在聯想工作已經29年。

柳傳志本人對管理團隊有自己的一套理論：搭班子、定戰略、帶隊伍。這套寶典曾培養出聯想“18棵青松、54棵白楊”，楊元慶、郭為、朱立南、馬雪徵、劉軍、趙令歡、孫宏斌、梁軍.......都屬於聯想曾經輝煌的人才儲備。如果對比起來，除了定戰略不擅長，楊元慶在搭班子和帶隊伍上也乏善可陳。

在老闆的重視下，進入聯想三年後，1992年楊元慶被升任計算機輔助設備部總監理，兩年後，他又出任新成立的微機事業部總經理，負責聯想微機從研發到物流的所有工作。也就是從這之後，楊元慶開始一步步將聯想的PC業務扛起來，由此開啟自己在聯想的“太子”生涯。

柳傳志曾經戲稱，楊元慶擅長執行，戰略層面仍需要學習。從楊元慶這些年的步伐，柳傳志眼光很準。用遲宇宙的話說，楊元慶不是沒有戰略，他是沒有戰略定力。緊跟時代熱點，卻沒有一步踩上點。

聯想20週年紀念大會上，楊元慶和時任CEO史蒂夫·沃德的合影。@視覺中國

這些年，除了這次“賣國”風波，柳傳志多次出山解救楊元慶於水火之中。此前，2005年，在聯想集團總部遷往紐約時，柳傳志已經徹底退居幕後。2009年初，65歲的柳傳志重新出山，擔任聯想集團董事局主席。

當時的背景是，2008年金融危機下，聯想出現首次虧損，全年虧損2.26億美元。這直接導致了阿梅里奧的出局和柳傳志的出山。柳傳志重新出山後，楊元慶被降級，相對於當時下課傳聞，這對他而言已是十分溫和。2011年，聯想恢復元氣後，柳傳志再度將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交給楊元慶。然後好景不長，到了2015年，聯想再次出現鉅虧。

那次虧損，眾媒體為凸顯效果，把標題取為“聯想鉅虧8.4億，華為年賺369億”。而從2015年開始，楊元慶每年都如約出現在烏鎮飯局上，在最新的互聯網勢力中，他已經顯得格格不入。

今年2月10日兩年一期的聯想晚會在國家體育館舉行。楊元慶在年會上公開演講的時候表示聯想有這樣的成績是值得被肯定的，業績則都得利於他本人在前兩年提出的“三波戰略”：吃著碗裡的（個人電腦），看著鍋裡的（移動設備），種著田裡的（數據中心）。據說，在後面的電話會議中，他將虧損緣由全都歸結於由於美國稅改帶來的意外虧損。

2018年5月，聯想在媒體上，再次成為與BAT齊肩的公司，只不過關注的原因是一系列風波，儘管證實投票事件為謠言，卻喚起了輿論對聯想的種種吐槽。楊元慶說，自己這一年來最大的變化就是“越來越扛得住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