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5 陕西农民晒麦、收麦的真实写照,70后作家用心书写

又是一年麦黄时节,一路伴随着“算黄算割”欢快的叫声,呼吸着新鲜麦草的清香,我回到了老家。村委会十字老工人二爷家门口,一群人围在那里谝闲传;二爷开了一个小商店,门道里还支着一桌麻将,几个小媳妇正在打牌。狗剩开着一辆崭新的农用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厢麦粒从地里回来。远处麦田里联合收割机的轰隆声时而清晰,时而远去。

父亲躺在门口合欢树下的躺椅上,悠闲地抽着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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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就忙毕咧!”机械化作业大大提高了麦收效率,这让父亲感叹不已,“听说三队黑牛也买了一台割麦机,算上他,全村割麦机有二十多台了吧?”

“差不多!而今这忙天,那里像个忙天?!人都清闲很,你看老工人家门道,还有人打麻将!农业社时候,割麦碾场,至少得一个月时间。”一旁坐在一沓麻袋上抽烟的麻怪叔也感叹道。麻怪叔因为脸上有麻子,脾气又怪,所以大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麻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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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最长的一年,整整忙活了四十天!”父亲喝了口茶,补充道,“算碾场,发雷雨,社员把麦连毛带草,推进了场房。”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比活着,像是指挥者社员在场上干活。我知道,农业社时期,父亲当过一段时间村民小队长。三十多年过去了,父亲所说的那个场房,在我的脑海里若隐若现——胡基盖起来的人字梁大场房,约两百平米,大门朝西,对面是一亩多地大小的碾麦场。堆放没有晾晒的粮食和各种各样的农具;供干活的社员休息以及晚上看护粮食的社员住宿——场房在那个年代发挥的作用是其他方式无法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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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基本靠人工、近乎原始的年代。三夏麦收,所有人全部上场。小时候经常听到这样的谚语:秋黄麦黄,绣女下床。父亲给我解释说,每当到了庄稼收获的季节,连天宫负责绣花的绣女都走下绣花的机床,帮助庄户人家抢收麦子。

青壮劳力割麦、拉麦、摊场、翻场、碾场、起场、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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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负责做饭、送饭、送水,看护孩子……三夏大忙,龙口夺食。全村上下,老老少少,紧紧张张,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场面宏大,气氛热烈,更是井然有序。

小伙伴们或三五成群拾麦穗,或手拿长把把竹筐子,在场边等待。牵牲口拉碌碡碾麦子饲养员随时注意牲口尾巴的变化,假如尾巴要上扬,饲养员就会立即停下来并且喊道:接粪!手拿长把把竹篮子的小伙伴就会飞跑过去,伸长胳膊,皱起眉头,用竹篮子接住牲口拉的粪便。等牲口拉完了,就端出去倒在指定的地方。父亲说,他少年时期也接过牛粪,最惬意的是:干完活躲到凉快的场房睡觉。

改革开放,农业社解散,土地包产到户,那间为生产队服务了几十年的场房也被拆除了。原来生产队碾麦子的大场,被划分成无数的小场,按人头分到了每家每户。我家六口人分到了八亩半地和三分地大的一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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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村里的社社爷和水利爷比较有眼光,率先购买了小四轮拖拉机,三夏收麦,小四轮后面挂上大碌碡碾场,按分钟计费。大家伙把收割回来的麦子摊在场上,排队等候碾场,夏收效率大大提高,牛拉碌碡碾场的情景从此一去不复返。即便是这样,从割第一镰麦子到最后颗粒归仓,整个麦收过程也要持续十几二十天。这期间还要有好天气,如果遇到下雨,夏收就会受到严重影响。

九十年代初期,有一年麦黄之前,父亲请来麻怪叔,扛上胡基模子,到村西头的土壕里打胡基(过去关中农村盖房子用的土坯)麻怪叔摆好模子,撒上一把草木灰,倒上土;父亲跳上去先用脚踩一踩,然后抡起硾子,先打中间,后打四边,“砰、砰、砰砰”,一两分钟,一块胡基就打好了。父亲是村里打胡基的好把式,摞胡基技术也相当不错:第一排向左,第二排向右,错落有致,既美观,又通风。父亲曾说,一块胡基摞不好,整个摞子就塌了,胡基就白打了。后来我才明白,摞胡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块倒了,就会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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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天后,父亲用晒干的胡基在麦场边盖起一间小场房,六七个平米大,麦草屋顶,小巧但很实用。那年麦收期间,因为有了场房,新收的麦子以及各种农具,再也不用每天从家里搬进搬出。碾完麦子,到了后期晾晒阶段,我自告奋勇,晚上睡在场房看护麦子;白天将麦子晾在场上,半个小时搅动一次,其余时间边趴在场房里看书。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和《东周列国志》,就是在场房看完的。

大约到了九十年代末期,村里有人买了小麦收割机,小四轮拉着碌碡碾场的情景又成为了记忆;场房,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被父亲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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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怪,西壕割麦机快轮到你了!”有人骑摩托过来叫麻怪叔割麦。他掐灭烟头,拿起屁股底下的麻袋,坐上摩托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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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着父亲,漫步到儿时碾麦子的场边,看到的是一块一块整齐的菜地——当年的麦场被乡亲们种上了蔬菜。西红柿的脸已经开始泛红,竹竿搭起的架子上挂满了豇豆,黄瓜的嫩尖上还挂着露珠……麦场和场房被不断变化的生产方式淘汰出局,当年三夏大忙的各种情景,成为了我和父亲两代人永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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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辉,1976年生于陕西乾县临平镇清水营村。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精短小说协会会员,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主席团委员,杨凌示范区文联秘书长。资深媒体人。文字见《延河》、《辽河》、《华商报》等几十种报刊,获奖数次。著《农城四月天》、《大地的声音》。

来 源:乡村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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