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 問個不停的老羅

作者@gauchewood

錘科這個創業項目雖然商業上不是很成功,但是顧客和潛在顧客是不少的。那麼他們的目標顧客圈清楚定義了嗎? 一開始所謂的“文青”其實早就變成一個被用濫的詞。

如果從這次發佈會來說,我感覺他們想清楚了一些,那就是:

使用手機來生產內容而不是消費內容的群體。

用智能設備來生產內容,而不是消費內容,這是什麼意思呢?

當初 iPAD 第一代發佈時, 作家列夫.格羅斯曼在《時代》上對 iPAD 的唯一保留意見是:

“雖然它是進行內容消費的好設備,但是對於內容創造並無多大助益。 iPAD 將重點從內容創造轉移到僅僅是吸收和使用內容。 它讓你成為觀者,把你變成被動消費者,消費其他人的傑作。”

喬布斯對此批評放在心上,並著手改進,確保下一代 iPAD 能夠加強方便用戶進行藝術創作的功能。

但是,經過多年,雖然現在智能手機大大普及,但是絕大多數人還是用它來消費內容,而不是生產內容。

僅僅消費內容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用來看視頻,看朋友圈 ,聊天。從信息質量上來說,自拍或拍攝食品風景,用美圖秀秀一鍵美化發朋友圈,不是創造內容。轉發流行鏈接到所有加過的群,或者求贊求投票,不是創造內容。在微信群上交流各種八卦閒話,不是創造內容。 而如果把手中的手機當成一種增添美貌或者顯示有錢的工具,手機就又和首飾提包變得差不多了。

這幾年大熱的這些,不管是美圖工具,視頻 APP,還是步步高系手機,都是為了迎合人群中最大的這部分,沒有技能、沒有審美能力,沒有意見的輸出能力和輸出需求。

所以其實智能手機對他們來說,改變不了生活方式,他們手中的那個長方體是他們的坤包+功能電話+傻瓜相機。

如果我們說,文青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有一定的審美追求和一定的文化素養的年輕人。那麼,這個群體就和所謂的理科生沒有什麼衝突。(實際上,應當說,按照我對我國教育制度的理解,理科生中的“文青”比例會比文科生更高, 因為至少中學的文科教育是反文化的 :-D)

這樣的青年群體,有一定的思想和意見,必然輸出需求比較強。而且從事的工作,多半也需要他們實時用手機處理,而不是僅僅把手機作為一種消遣設備。如果我們考慮到這一點,現在的智能設備作為生產力工具,還是遠遠不夠的。

喬布斯在 2010 年的 P8 大會上把 PC 和智能手機做了個著名的比喻:

當我們還是個農業國度時,所有的汽車都是卡車。因為那正是你在農場所需要的。當在城市使用時,小轎車變得越來越流行。自動擋、動力轉向以及其他在卡車上毫不重要的創新,卻在小汽車上變得極其重要。 PC 會變得越來越像卡車,還是到處可見,還是有很多價值,但是這會被少數人使用。

所以 Smartisan OS 的這三個系統級優化,源於這個問題:

有什麼樣的創新,在手機作為大眾的通訊工具和娛樂工具,不是那麼重要 ,而在作為生產力工具的手機上就變得極其重要?

高效精準的輸出能力。

如果像很多公司所謂的黑科技,其實就是通過硬件的提高,還有程序上的優化,把原來因為計算能力解決不了的問題強行解決,這當然也挺厲害的,但是並不會讓聽眾不禁歡呼。讓觀眾不禁歡呼起來,說明對於潛在需求體會之精妙。而且這種解決方法,表面上還不太費力。

這種解決問題的思路,就是和老羅推崇的深澤直人的精妙設計一樣,問出好問題:

沒有雨或進入避雨場所的時候,如何解決一手拿傘一手拿塑料袋的雙手負重問題,以減輕人在站立等待時的負重,同時解放一隻手?

答案如下:

問個不停的老羅

而為了提高手機作為生產力工具的價值,錘科連續地提出了三個問題:

“手機的輸入效率永遠無法跟鍵盤比嗎?”

“如何用胡蘿蔔一樣的手指處理文字?”

“在越來越大的手機屏幕上,除了笨拙地並列兩個窗口,還能做些什麼來提升效率?”

技術能促使我們提出更好的問題嗎?

50 年前,畢加索評論道:

計算機沒有什麼用處,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訴你答案。

技術確實能為我們提供驚人的、創新的和改變人生的答案。當然,你首先要知道怎樣向它們提出問題。

對多數公司來說,能提出的問題都是很實用的 。比如要採購多少產品,使用什麼價位的配件,投放多少廣告,給經銷商提供多少比例的利潤等等,這些都是很好很必要的問題,但並不是美妙的問題。

比如在發佈堅果時那個大受好評的遠程協助系統。說起來華為也早就有了類似這程序。但是,錘科把這個系統定義為年輕人不回家也可以幫助家中的父母操作手機。 基於的問題,就是:

錘子的目標顧客,也就是那些背井離鄉來到大城市學習工作的年輕人,如何無法回家時也能體現對家中父母的牽掛和關心?

這隻有能夠從在外打拼的青年,和在家孤單的老人的角度出發,才能設想出這樣的應用場景。這種技術難度不大的設計,也可以讓顧客一下 wow 出來。 不然,如果顧客看到華為手機裡類似的程序,那麼要用來幹什麼呢?在想追求的妹子的手機裡也裝一個?人家可能還不願意呢。

而在這次發佈會上,錘子提供的 HandShaker,有個功能是為家裡老人的電腦清理界面 ,也是同樣的思路, 也是非常溫馨和實用。

最重要的是,別的公司根本不會去開發,因為沒法賣錢嘛。 所以這個如何關心家中老人的問題,對錘科來說是個美麗的問題,對很多年輕人也是,但是對於絕大多數手機公司來說,卻是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同時這也是我很喜歡的錘科的一個特點,當你有能力提出一個好問題,你就能批量產生創意。

問個不停的老羅


比如我們上面說的那個大問題,如何提高手機的生產力。 持續提問,就出現了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手機的輸入效率永遠無法跟鍵盤比嗎?”

語音轉文字輸入對大家都不陌生,我女兒在幾年前就讓她通過語音輸入來寫作文。問題是辨識錯誤率比較高,這樣黏貼到 Word 後需要不少時間來改正錯字。 這樣其實在時間上沒有節約多少。

在語音識別的正確率在 80% 的情況下,意味著你輸入十個字,你要改寫兩個字。但是輸入 100 個字,就要改 20 個字,1000 個字呢?這樣,寫得越多,反而在時間成本上越不划算。何況,日常對話對錯字的容忍度比較高,而如果是相對正式的文件,就更不適合了。

但是當正確率達到 97% 的時候,這樣存在多年的工具,提升為生產力工具的可能性就瞬時出現了。 (我這個系列的文章,就是先用語音輸入到便籤,然後在 MarkdownPad 上在改。 這個流程我用得還不熟練,但是已經可以看到提高生產力的跡象了)。

這就是提出一個好問題,而不是提供一個好答案。 提出了好問題,已經存在於世界上某個地方的答案也許就唾手可得。

Big Bang,當然更是基於一個問題:

手機應用之間要複製黏貼一段局部文字,如何使用像胡蘿蔔一樣的手指?

既然能提出這個問題,那麼只有兩個解決方案,要麼把手指變細(那是不可能的),要麼把屏幕變大(那也只能改善一點).。如果接著詢問,那就只能讓先要複製的那部分文字單獨變大了。這樣一來,現成的分詞和 OCR 技術就提供了回頭看顯而易見的答案。

至於 One Step, 當然也是在安卓提供的技術可能性的基礎上。 但是,只要問出一個問題

手機屏幕上如果實現多窗口,是為了一眼看到更多圖標,還是為了提高效率?

只要這麼一問,當然就知道並列多窗口只有效率上的反作用。那們把兩個並列四邊形,改成大四邊形套小四邊形,需要的只是小學的數學知識。這樣,美麗的問題提出,美麗的答案也就出現了

而這個 One Step 據說張小龍看了,也說希望是谷歌做出來的框架。 因為中國的廠商已經習慣了在谷歌提供的框架上做細微的改動和差異化。

如果能退一步,也許可能就豁然開朗,問出美麗的問題,簡潔得如同幾何原本中的定理的答案就在眼前。

因為工業品的設計更多是圍繞著一個任務目標展開,而這個目標一開始就被標示了功能指向性,這樣思維也就被限定了,只能考慮在現有的硬件和軟件情況下能做到什麼程度,也就是提供答案。

因為世上本來沒有智能手機,但是蘋果和安卓提出了問題,然後分別給出了答案,也被大家接受了。大多數人根本不敢提問題,而是繼續等著他們給出新的答案,然後再打個小抄。

錘科這個小公司,居然敢於提出元問題,提出大問題,提出蘋果或谷歌這樣級別的公司才敢提出的問題。 如果一直把這樣的問題放在腦裡,總有一天,就有可能摸索出一些答案。即使是這個答案沒有成功(就像錘子的三個實體鍵和九宮格不太成功),不斷提出,總是會有新的答案隨著技術的發展而悄然出現。

那麼,為什麼老羅和錘科有這種提出美麗問題的能力呢?

因為提出這樣的問題,需要兩個能力:

勇於懷疑,

長於共情。

這兩個能力,就是"幼態持續"的力量。

沒有修完大學學業,卻身兼日本創業導師和麻省理工學院媒體實驗室主任的伊藤穰一,也喜歡用這個詞彙來形容成年人保持童真般精神的現象。

當前的現實情況要求我們成為終身學習者而非只是早期學習者,但要想成為終身學習者,我們就必須竭力保持好奇心或將它重新點燃。因為我們需要對某些事物感到驚奇,也需要有嘗試新事物的慾望,還需要有小時候的適應變化和吸收知識的能力。簡而言之,我們必須“幼態持續”(neoteny)我們必須重新拾起孩子們運用熟練的工具——問問題。除非去問,否則你學不到任何東西。

按照哈佛大學兒童心理學家保羅·哈里斯的研究表明,一個孩子在 2~5 歲之間會問出 4 萬個問題。但是,為什麼他們的問題越來越少了呢?因為他們以為他們已經懂了。

特別是當人們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後,他們一般會對自己瞭解的事情非常自信,這樣的自我認知會讓我們的好奇心變得更不強烈,接納新思想和新的可能性的機會也更少。尤其糟糕的是,我們對那些自己認為擅長的事情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瞭解。

這時候,如果能保持孩子的天真,那麼就可以從“自己瞭解的事情”中退一步。眼前看到的還是同樣的東西,但是隨著後退的一步,看到的場景更加闊大,那麼就有可能問出更宏大,更基本,也許更白痴的問題。

正如華茲華斯的那首詩歌

每當我看到天上的彩虹,

我的心就會跳動飛昇:

在我剛出生時它是這樣,

現在我長大成人它還是這樣,

就是到我變老死去時——

它將還是這樣!

兒童是成年人的父親,

我多麼希望,在將來的每天每日,

自己都能夠保持對自然的虔敬與童貞,

而錘科這樣的新創公司,假如不能像孩子一樣,不斷地問自已一些非常基本的問題,反而就沒法為市場提供好答案:

為什麼世界上還需要我們這樣一家公司存在?

為什麼別人應當在乎我們?

假設我們公司不存在了,誰會懷念我們?

這就能幫他們找出答案,公司的最重要的客戶是誰,真正的目標是什麼。

當然了, 孩子們雖然長於提出問題,但是很少能提出答案。

提出問題+行動= 創造,而提出問題+沒有行動,最好的結果就是等於哲學家。

而誰都知道:

哲學家致力於解釋世界,而問題在於改變世界。

不過,我們還是可以找到一個擅長使用錘子的哲學家,那就是尼采。他的名著《偶像的黃昏》的副標題是:“怎樣用錘子來從事哲學”。

問個不停的老羅

尼采打造了一把哲學“錘子”,用來“試探”各種偶像,“用錘子敲打,好比音叉一樣”,直到發出的迴響證明他們不過是塵土為止。

提出問題也許不難,提出大問題也許需要很大的勇氣。 然而,如何採取行動尋找答案,拿起錘子敲打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 就需要更大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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