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50年代的某一天，
故宮博物院的工作人員在清點庫房時，
不經意間發現了一組巨大的絹畫，
共十二幅，每幅高近兩米，
寬近一米，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土，
十二位柔美清秀的古裝美人便顯露出來。
《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屏》
這就是後來為我們所熟知的
雍正《十二美人圖》，
即《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屏》。
解讀密碼：美人藏於深柳中
畫中的宮苑女子身著漢服，
或品茶，或觀書，
或對鏡，或賞蝶，
閒適的生活情景躍然紙上。
然而，最初被發現時，
這一組畫作並沒有
引起人們特別的注意。
《十二美人圖》之《烘爐觀雪》
一方面在故宮收藏的
眾多歷代美人圖中，
它們實在不算突出，
另一方面，畫作上沒有款識，
沒有人知道它們的
創作時間、作者、所繪者何人。
於是，這十二位美人，
僅僅與人們短暫地相逢，
就羞怯地退去，隱入了歷史的煙塵中。
《十二美人圖》之《消夏賞蝶》
直到三十多年後，
當歷史需要它們為證，
它們才又重新被人提起，
尋找一些當年的蛛絲馬跡。
《十二美人圖》之《裘裝對鏡》
在其中一幅《裘裝對鏡圖》中，
閨房裡有一架書法屏風，
上面有提詩和“破塵居士”的落款，
還有“壺中天”“圓明主人”兩方印章，
這些都是雍正皇帝在
登基以前所用的名號，
這十二幅美人圖與雍正的
關係漸漸浮出了水面。
《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屏·裘裝對鏡》軸
根據《活計檔》記錄，
這一組畫原是圓明園深柳讀書堂中
陳設的十二美人圍屏圖，
清宮檔案把它們稱為“美人絹畫”，
這證明了她們不是雍正的妃嬪，
因為根據慣例，皇帝對妃子應記為
“某妃喜容”、“某嬪喜容”，
而雍正對位號尊卑又非常重視，
如貿然稱之為“美人”，則頗為不敬。
《十二美人圖》之《春閨倦讀圖》
多年來，經過諸多
專家學者縝密的考證，
畫中人物的原型依然若隱若現，
她們的身份也依舊秘不示人。
畫中美人面帶盈盈笑意，
似乎正要輕啟朱唇，
透露些許秘密，卻欲言又止。
《十二美人圖》之《桐蔭品茶》
不過根據畫上的款印，
我們大概可以斷定，
這組美人圖創作於雍正1723年登基之前，
時間上限應該是1709年，
在那一年，康熙皇帝把圓明園賜給了他，
從那年起，他成為了“圓明主人”。
《圓明園四十景圖詠》之“九州清宴”
這十幾年間，
他的身份還只是四皇子胤禛，
在他生活中上演的，
是皇子爭奪皇位的殘酷劇情。
人間雍正：威嚴面具下的人性面孔
如果說皇帝間也有
運氣好壞之分，
那麼雍正絕對不能
算是時運最佳的。
《十二美人圖》之《觀書沉吟》
他的父親康熙皇帝在位六十一年，
這漫長的執政生涯，
使皇子們展開了一場持久的皇位爭奪戰。
在這場角逐中，
雍正始終沒有佔據上風，
他既沒有太子的身份，
也沒有康熙格外的青睞。
《觀書沉吟》局部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
過早出頭只會使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於是，雍正選擇了審時度勢，
他的策略是後發制人，
待爭奪皇位的一眾皇子們
都成了強弩之末，自己才挺身而出。
1709年，雍正得賜圓明園，
這時距離他爭得皇位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他一面在這裡的風花雪月間流連忘返，
一面又惦念著皇帝寶座前的一舉一動。
在這樣一種情境下，
雍正也呈現出了他的雙面性。
▲《胤禛行樂圖冊·松澗鼓琴》頁
我們或許可以從
《十二美人圖》管窺一二。
在雍正的“圓明園詩作”中，
他曾抒發了自己的失意與落寞，
也曾以詩自喻高潔的品格。
如他的一首名為《竹子院》的詩作：
“深院溪流轉，迴廊竹徑通，
珊珊鳴碎玉，嫋嫋弄清風。
香氣侵書帙，涼陰護椅櫳，
便絹蒼秀色，便茂歲寒中。”
《十二美人圖》之《倚榻觀雀》
竹子這一意向，
通常用來象徵高潔的精神品格，
在這首詩中，
它被喻為一個深閨女子。
《十二美人圖》之《博古幽思》
比較有趣的是，
在這十二幅美人圖中，
每一幅中都有竹子這一符號，
有的出現在窗外，有的出現在庭院，
有的出現在牆上的畫軸中。
在這些畫中女子身上，
雍正似乎找到了情感的寄託。
《十二美人圖》之《倚門觀竹》
這十二位美人，
品貌端正，舉止高雅，
帶有幾分清冷孤寂之感，
也與雍正作為皇帝的孤獨遙相呼應。
這些美人圖，透露了他在
登基之前的就已成型的文化選擇，
是與他精神上的高度契合。
《十二美人圖》之《捻珠觀貓》
或許畫中的美人，
不僅是他尋求的知己，
也許就是他本人。
美人香氣：燃盡心事有知心
雍正在《裘裝對鏡圖》
中所題的詩句，
是《美人把鏡圖》四首中的前兩首，
其中有一句為
“風調每憐誰解會，分明對面有知心。”
《十二美人圖》之《立持如意》
有些心事和隱秘，
是無法與人傾訴的，
更難以被人理解。
“知心”者為誰？
唯有鏡子中的自己。
雍正藉此道出了一番對孤獨的體悟。
《十二美人圖》之《燭下縫衣》
一片空茫之中，
一縷幽香嫋嫋而起，
隨著這無法為外人道的美人心事，
悄悄散在不知何處而起的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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