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3 全中國最“變態”的復旦教授,花30年研究了這一件事

全中國最“變態”的復旦教授,花30年研究了這一件事

有這麼一位先生,他用了 30 年,研究一本我們耳熟能詳的「大眾高冷」讀物《史記》。這位先生今年 56 歲,他人生有一半的時間花在了治學研究上。

這位先生,有著不凡的學術出身,他的師父是蔣天樞、章培恆,再往上數是陳寅恪。他是不折不扣的「文三代」,光是躺在師門的蔭庇下就能在學術界獲得一席之地,但他偏偏選擇了一種最苦、最笨、最難的治學方式。

對於他而言,能夠堅持 30 年用「最笨」的、「最苦」的方法治學,背後的驅動力,不過是先師蔣天樞去世時留給他的一副字:業精於勤荒於嬉


這位先生叫陳正宏,目前執教於復旦大學古籍研究所。

他所開的《史記》課在復旦可算「遠近聞名」。

這堂課上,PPT?講授?教材?都不存在的。你的面前只有一部《史記》:繁體、豎排、無標點。

接下來的一個學期裡,你要給這部《史記》加標點:逗號、句號、逗號、句號……

這是一門研究生課,面向全中國古漢語天賦最高的學生。但所有人都在第一節課上露出了這個表情:

全中國最“變態”的復旦教授,花30年研究了這一件事

這堂《史記》課,成功地讓他的研究生銘記:你過去讀的《史記》,不是《史記》。

你過去擁有的才學,也不算才學。

33 年前,陳正宏的治學生涯,也是這樣開始的。那會兒他年輕、有才華,本科時就通讀陳寅恪的著作,並因此保送研究生。

結果在研究生的第一堂課上,他剛走進導師、復旦古籍所所長章培恆先生的家,看到的,就是豎排、繁體、無標點的《史記》,還是線裝書。

全中國最“變態”的復旦教授,花30年研究了這一件事

章培恆是陳正宏的導師,復旦大學中文系傑出教授,先後受教於朱東潤教授和蔣天樞教授。

「那個陳正宏,你點一下吧。」章先生的紹興普通話聲音不高,但足以震撼門生。

夏日將盡,蟬鳴與翻書聲交織成片。23 歲的陳正宏一邊看,一邊口頭標點,背上汗都出來了。

給古書點標點,就相當於被「空投」到 2200 年前的漢王朝。古漢語彷彿一座座遮天蔽日的崇山,山高路遠,即使最有天賦的學生,也要長途跋涉半年,才看到些許微光。

但是再過半年呢?柳暗花明,豁然開朗。

艱深晦澀的古文字不再是障礙。漸漸的,陳正宏能看懂文中的語意,辨認不同的文風,甚至聽到作者的心語與潛臺詞。

就彷彿能望到,群山之中的風勢水脈、路網棧道,看到山中人開山築路、晨昏作息。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給《史記》點標點」,是章培恆先生從他的老師蔣天樞先生那裡,師承而來的獨門心法。古籍整理領域卷帙浩繁,也非得用這一套水磨功夫,一個句號一個逗號地點下去,才能把基礎打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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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宏收藏的各時代《史記》

點完了全本的《史記》,他很幸運,正好碰上已經退休的蔣天樞先生被返聘回覆旦,他又成了蔣門弟子。

師生結緣那一年,蔣天樞 86 歲,大陳正宏整整一個甲子,人人都說他偏愛這個最小的弟子。蔣先生的嚴厲聲名在外,陳正宏調皮貪玩,甚至有點「混不吝」,卻從來沒受過他一句重話。

「還記得先生給我佈置的第一個作業,是用豎排繁體的文言文寫一篇自傳。 我是完全不知輕重,回他說:文言文我寫不來的,繁體字不認識,豎排也不會。

先生愣了一下,說:文言文不會,那就白話文吧。繁體字可以去查《新華字典》。豎排好辦,你把橫的文章豎過來抄一遍就好。

於是我就一邊查《新華字典》,一邊寫這篇自傳。我說我祖籍是海寧人,高考考來複旦中文系,是想當一個小說家,追隨巴爾扎克的腳步。一直到大三,偶然讀到陳寅恪先生的『元白詩箋證稿』,這本書寫得和偵探小說一樣邏輯嚴密,又文筆典雅,加上後來選了章培恆先生的古籍整理課,就迷上了古書,專門去圖書館借線裝書看……

那時,我每週五去蔣先生家聽課,走進樓下門廳,仰頭喊一聲。先生的頭在樓梯口探了一探,看到是我又回去了,再出現時已經唐裝整齊,手柱柺杖了。他是很重儀態的,見人從來都是一絲不苟。

他給我一個人講《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說這不是一般的愛情,這其實是上古部落的聯姻。還在我的筆記本上,畫河中之洲給我看。那些課我至今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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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天樞,中國古代文學專家,復旦大學資深教授

臨近畢業那一天,陳正宏寫完論文,山長水遠地跑去崇明島打印。

打字姑娘一邊敲著打字機,一邊對他說:「你們蔣先生走了。」

陳正宏說:「你怎麼知道的?」

「《解放日報》登了。」

幾年以後,已經移據澳洲的蔣師母,託回國的家人,帶了一樣東西給陳正宏,還捎給他一句話:「這是老先生臨走前,特地留給你的禮物。」

那禮物是一幅字。陳正宏展開一看,先生給他留下的最後七個字是—— 業精於勤荒於嬉

把業傳承下去,這是來自老師的,一份人世間最貴重的囑託。

蔣天樞去世後,陳正宏曾奉師母之命,整理先生的藏書。他在老師的書櫃中,發現了蔣先生為自己老師陳寅恪著書立說時,用不同顏色的毛筆,抄錄的大量的資料。

也是直到那時候,陳正宏才意識到,原來陳寅恪是自己的師祖。

陳寅恪說:「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意思是,真的讀書人,心志是不受世俗牢籠的影響,所以才能發揚真理。

自那以後,在陳正宏的心裡,有一些本質的東西改變了。

業精於勤荒於嬉。

畢業後,陳正宏投身的第一個大任務是編《全明詩》。一編,就是整整十年。

他輾轉於全國各地的圖書館,翻閱古書,將資料一張一張地抄錄到卡片上。

去東三省找資料的時候,正逢隆冬。大雪沒膝的天氣裡,他涉雪去圖書館,細讀那些滿是灰塵、好像從沒人翻過的明刻本。

一同做這項工程的人受不了,轉行去做別的研究,但他把這件事堅持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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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宏說,「抄卡片雖然辛苦,但是我發現這是一個靜心讀書的好機會,於是能夠自得其樂,不知不覺幹了 10 年。」

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不論外界的褒貶評論,古籍於陳正宏而言,是活著的、值得珍愛的寶貝。而在這麼多史籍中,他最愛的,仍是《史記》。

曾經難懂如天書一般的文字,現在已經熟稔於心,古今中外數百個版本,只要看一眼,便能說出它的年代和版本。

但是他讀《史記》,又絕不只是為了學術研究,而是把自己當成司馬遷去看《史記》。

「司馬遷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一個真正具有獨立人格的人。漢武帝那麼牛的人,他覺得也不過是我筆下的一個主人公而已。」

「如果能夠完整地讀一下《史記》,你最終會發現,真的是『太陽底下沒有什麼新鮮事』。而你在《史記》滋潤的陽光中沐浴一過,再度回到有時不免灰暗的現實中,就會變得更有預見性,更有智慧,也更有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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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宏在看書治學

三十年倏忽而過。

現在陳正宏也站到了講臺上,面對年輕的學生,他手一指:「《史記》的這一篇,你們去把標點點上。」

三十年前後的復旦,人、事、物全變了。但百年流傳的學術精神,仍在此刻傳承。


回到最開始的提問,對於陳正宏而言,堅持做一件事的動力莫過於看穿了「業精於勤荒於嬉」的本質。先生說要做點標點,他便去點標點,先生伏案研究,教書育人,他便也沿著先生的路伏案研究、教書育人。

才思敏捷,曾經也是個混不吝的他,從最開始的練習、模仿 到找到自己生命的支點,憑藉著這樣一股看上去有點傻氣的堅持。在古籍研究這個被別人覺得冷門枯燥,學起來苦的領域,找到了自己生命的微光。

如果說這個堅持治學 30 年的教書匠還有什麼願望,大約就是希望自己可以跟自己的師父一樣,把治學的樂趣傳承下去,等到「超越我的人到來」。

「孔子說,有教無類。我想收很多很多學生,在這些人當中,一定會有不止一位,最終超越我們。這是我作為一個老師一生的心願,被人超越。因為這意味著我把學術傳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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