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1 斯蒂芬·金與他的電影改編史

原標題:斯蒂芬·金又雙叒叕有作品改編了

從1976年第一部“斯蒂芬·金電影”《魔女嘉莉》上映以來,斯蒂芬·金就成了好萊塢電影界最不容忽視的“原著作者”。

作為“恐怖小說之王”、“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通俗小說作家之一”,他的每部小說幾乎都曾搬上過大銀幕/小熒屏,總數超過100部,影視化程度驚人。據說,論原著被改編的比率,如果莎士比亞排第一,斯蒂芬·金就是第二。

斯蒂芬·金与他的电影改编史

《肖申克的救贖》《迷霧》《閃靈》《綠裡奇蹟》《小丑回魂》《幻影兇間》《伴我同行》《秘窗》《危情十日》《魔女嘉莉》——這十部電影,是豆瓣上評價人數最多的斯蒂芬·金改編電影,也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它們的名字從側面反映出,斯蒂芬·金能夠達到的“改編永動機”高度,是個奇蹟,同時也並不偶然。

嚴格意義上始於19世紀末的美國恐怖小說,發展的步伐一直很快,但類型小說慣常使用的“獵奇元素”,既能產出真正經典的恐怖小說,也讓經典之後的不少小說與電影時常限於瓶頸之中。20世紀70年代斯蒂芬·金的脫穎而出,打破了原有的陳規定律,他從日常生活中提取出的恐懼元素,令這些大眾恐怖讀物紮下了現實的根源。

日常的恐怖供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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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金的成名作《魔女嘉莉》由布萊恩·德·帕爾瑪搬上銀幕,引起轟動。在這部經典中,斯蒂芬·金把恐怖的故事搬到了青春校園的舞臺上上演,塑造了電影史上的經典形象——因忍受不住同學的萬般欺凌和母親的虐待而被觸發基因、靠意念血洗了畢業舞會的少女嘉莉。

恐怖實際上無處不在,在原著中,斯蒂芬·金大膽地在校園小說的框架中利用了驚悚、邪典的類型元素,並輔之以宗教隱喻和細膩的心理描寫。嘉莉的軟弱與任人欺凌、禁慾與痛苦絕望,都被他描繪得一觸即發。對弱者的同情和對日常生活環境裡諸多現象的反思被收納入這個女性覺醒的故事之中,平實而又充滿細節的中學校園生活成了巨大的夢魘,比殺人的浩劫更令人心生懼怕的是家庭與學校各色欺凌、責罰所帶來的精神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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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視聽語言見長的帕爾瑪也沒有辜負這個在當時可謂極富有創意與震懾力的文本。《魔女嘉莉》在場面調度與影像探索上營造出了華麗複雜的視聽效果和悚然無望的氣氛。整場舞會的鏡頭段落尤以圓周旋轉鏡頭和分屏聞名,放至今日仍舊令人感到震撼;而那個幽默和驚嚇並重的結局敘詭式反轉,更是被後人(以及帕爾瑪自己)不斷地模仿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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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在看似日常的環境中受到非人虐待的角色,在現實的社會生活中十分常見,而許多施暴者也無法想象自己的侮辱會對他人的人生造成怎樣的後果。斯蒂芬·金這個故事的開創性在於,他在面對這個看似說教的立意之時,並沒有俗套地把嘉莉處理成一個弱者絕地反擊後的復仇鬥士,而是用悲愴的視角告知觀眾:嘉莉無論做出了何等絕望的復仇,都能感受到巨大痛苦。通過這個視角,斯蒂芬·金扭轉了人們“對生活的渴望”,把普通人的生活變成了創造恐怖的源泉,用平凡者的生命書寫了來自現實的怒火。

《魔女嘉莉》之後沒過幾年,與庫布里克合作的《閃靈》便橫空出世,這可謂是恐怖電影史上空前絕後的一部電影。不過由於與原著的結局有所差異,斯蒂芬·金從沒有承認過它是一部“斯蒂芬·金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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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靈》的主人公傑克是個文思枯竭的業餘作家,在大雪封山的一座酒店裡當看守。他為家庭的不合和事業的失敗而陷入苦惱,恰似大多數人的生活寫照。寫字檯、打字機、電梯門、儲藏室、酒吧檯、玩具車、地毯、一對穿著藍色連衣裙的雙胞胎姐妹,這些真實生活中可見可感的日常,成了恐怖感的觸發點。庫布里克強烈凸顯空間感的視聽構建,拍出了人在特殊環境下,因生存壓力和孤獨所產生的精神毀滅。

此外,電影中還埋入了大量至今無解的隱喻與伏筆,徹底改變了斯蒂芬·金原著的格局,甚至於有部叫《第237號房間》的紀錄片還提出了印第安人血淚史、NASA登月作假等觀點。其實在斯蒂芬·金的筆下,焦慮的根源則沒那麼玄乎,某種意義上,他是把自己一段時期的精神生活用投射的方式寫進小說中,惱常人之所惱的家庭與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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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觀幾部熱門的斯蒂芬·金恐怖片中角色的生活環境,便能得出一個相仿的結論:無論是《魔女嘉莉》的高中校園、《幻影兇間》裡鬧鬼的房間,還是《小丑回魂》裡表面波瀾不驚的緬因州小鎮德里,或者是《迷霧》裡被封鎖的超市,日常的一切都成了斯蒂芬·金作品中的“恐怖土壤”,讓讀者與觀眾的恐懼體驗,從間離、架空的環境,還原到了現實生活的環境之中。

成長的陣痛與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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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我同行》是一部令人意識到殘忍現實的“恐怖片”嗎?

也許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同意我的這個觀點。但我想說的是,在影片最後,它的確帶給我一種恐怖感與悵然若失——在長大的過程中,我們是如何生活在一個充滿恐懼的環境裡,去與成人世界對抗;而在長大之後,我們又是如何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隔世而活,變成另一番模樣。

“我再沒交到過像十二歲時一樣好的朋友,每個人不都是如此嗎?”回憶起自己12歲的夥伴時,作家戈迪寫下如是的語句。當年生活在俄勒岡小鎮的戈迪與自己的三個小夥伴各有家庭問題,每個人都有著孤獨、不被人理解的一面。為了當一回“英雄”,他們相約去森林裡尋找一具失蹤的12歲男孩的屍體。在啟程之前,他們沒有意識到這次尋找屍體的旅途,代表著自己童年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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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斯蒂芬·金的短篇小說集《不同的季節》中的《屍體》改編的這部電影,其實和去年由《它》改編的恐怖片《小丑回魂》有著幾乎一樣的母題:成長中的陣痛與別離,孤獨與迷茫,以及珍貴的友情所帶來的勇氣。《伴我同行》是寫實的冒險題材,而《小丑回魂》則在冒險題材的基礎上加入了奇幻元素。

《小丑回魂》在市場上所獲的成功有目共睹,這部以7位性格各異、飽受欺凌的孩子為主角的恐怖片,輕鬆地打破了一個個紀錄,成為史上最賣座的恐怖片。令它獲得觀眾認可的,除了美術細節與視聽呈現鋪陳的精細外,更在於故事節奏的明快和其對於複雜深刻的主題在詮釋上的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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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小說創作於1986年,並曾經在1990年被搬上過熒屏。與其說這看似是個兒童奇幻文學基調的“組隊打怪、戰勝心魔”式的故事,倒不如看到它在經過偽裝後的另一面——強烈的社會現實的縮影與批判,斯蒂芬·金將大量美國社會的現實問題,用一個類型小說的格局包裹起來。

小說中,人們生活的地方是個風景如畫、清新秀麗的典型美國鄉村小鎮,但能夠變形的巨怪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殘害德里鎮上的孩子們,深入每個人的心底,挖掘他們最恐懼的部分。大家對此,或心存僥倖、或充耳不聞、或感到驚恐。與之相對,形形色色的歧視和欺凌、暴力充斥在這裡,人們對恐怖本身感到恐怖,卻對自身的過錯與產生的罪惡視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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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窩囊廢俱樂部”的比爾、麥克、艾迪、裡奇、貝弗利、本等孩子看似被無端地捲進其中,實則是在成長的過程裡踏入了扭曲的“成人社會泥潭”,他們要和《伴我同行》中的夥伴們一樣,聯手對抗。“它”(社會之惡)靠吸取他們的恐懼變得強大,而戰勝對邪惡的恐懼,才能活著出去,獲得令人感傷的成長。

這兩部電影其實與《魔女嘉莉》一道,既是斯蒂芬·金奉給孤獨者與邊緣人的成長哀歌,同時也表達了對自我童年恐懼的幽深投射。1947年出生在緬因州波特蘭的他,度過了一個“自己筆下式”的童年——幼年父親離家出走,令他和母親過上了相依為命的生活。在《伴我同行》中,他也有意影射了自己的童年陰影,當還是小孩的時候,他親眼目擊了朋友被火車輾過而死,在之後一度喪失了這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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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觀眾觀看這一類的“斯蒂芬·金電影”時,恐懼之餘,收穫更多的是理解與感動——每個人都能在裡面尋找自己的影子,理解到哪怕是普通人的成長,也是一場伴隨著痛苦和遺憾的不能回頭的旅程。母題與生活的貼近,讓觀眾對恐懼的體驗還原到了現實的經歷之中。

創作故事與創造視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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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如果要繼續反思斯蒂芬·金的小說為什麼能頻繁地改編成電影,電影的成績又為何能如此卓絕,那麼有兩個答案必然是繞不過去的:工整的敘事技巧與文本的“視覺化”。

教科書級別的情節推進從來都是斯蒂芬·金作品中所甩不去的標籤,他的小說通常能令敘事的步伐與故事本身的節奏感相匹配。作為一個認定“故事價值遠遠勝過作家的其他技巧”的創作者,他不僅擅於通俗文學的敘事架構,更將其奉為最高的標準。這在《綠裡奇蹟》《肖申克的救贖》兩部電影裡被展現地淋漓盡致——不用太多複雜的花招,哪怕是在標準的、以人物為核心所展開的經典劇作中,依舊可以設計出百轉千回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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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語言在表達上的“視覺化”,則是斯蒂芬·金的另一個強項。換言之,便是小說本身大量的修辭與形容很具“電影畫面感”,產生鮮明的身臨其境效果——《它》《魔女嘉莉》《屍骨袋》《重生》與《閃靈》皆如此,角色的心理與靈異現象的呈現都被最大程度地“感性化”“直觀化”,讓行文的節奏與視角的切換形似鏡頭的運動與切換。無論是《魔女嘉莉》中血洗舞會的複雜場面,還是《小丑回魂》裡令人驚豔的怪物巢穴美術設計,其實都早已在文字的層面上被達成,帕爾瑪和穆斯切蒂的軍功章裡絕對應該有斯蒂芬·金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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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通過這兩塊招牌,讓斯蒂芬·金的不少作品能以通俗文學的格局,達到經典的層次。當然,這些文學範疇的思量,在此不再具體展開。畢竟,並非每部“斯蒂芬·金電影”都能達到原著小說的創作標準;與之相對,由於通俗文學自身的類型限制,也讓不少改編電影在表達的高度上止步不前。

從這個層面上而言,他的小說與電影之間有著更深遠的意義:在文字上,他做到了貼近於現實、貼近於電影視覺的創作;而在電影上,他大量的改編實例,縮短了不少好萊塢同類們與文本的差距,讓改編與原著的關係成了一種“可視化書寫的再書寫”。兩者共生互補,一同創造了故事與視覺。

結語

由於篇幅所限,還有很多恐怖片大師與斯蒂芬·金合作的影片沒有得以展開或提及,比如卡朋特的《克莉絲汀魅力》、喬治·羅梅羅的《鬼作秀》、柯南伯格的《死亡地帶》等。

斯蒂芬·金在創作通俗小說的道路上同時締造了自己的電影王國,這些作品與電影能始終常青的背後,是與他在創作觀念上的革新、關注恐怖背後的現實情狀、高超紮實的寫作技巧分不開的。

值得一提的是,現在已經71歲的他,仍舊在孜孜不倦地與影視界合作,除了近年爆火的幾部作品外,橫亙整個暑假的Hulu新劇《城堡巖》就是一次構造“斯蒂芬·金宇宙”的嘗試。

斯蒂芬·金与他的电影改编史

未來的一年,《小丑回魂2》、《梅賽德斯先生第二季》、《兇火》、《童魘》等令人期待的影視作品即將和我們見面。

這個世界究竟能產生多少“斯蒂芬·金改編電影/劇集”呢?也許這會是一個永遠持續刷新、沒人能夠猜到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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