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3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周興強(四川都江堰柳街)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王二姐,名叫王淑華,八十餘歲,柳街鎮民安社區人。因為說話語速較快,像放鞭炮一樣,辦事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大家喊她“王瘋子”,她也不計較,她說加子就是尊重,如孔子,孟子,老爺子,金子,銀子,紅票子。

父親王德孚,腹有詩書,教過書,書法受人讚賞,解放前在重慶日報當過記者,國共重慶談判時,他曾寫有"萬里長江一大篙"歌頌共產黨,晚年書寫楹聯臨街而售。

二姐的丈夫張國昌,是共產黨員,在雄糾糾,氣昂昂中跨過了鴨綠江,在保和平,衛祖國中受傷致殘,為人和藹可親,受大家尊敬。

其子如先,面若施粉,目如朗月,猶如玉樹臨風,又似潘安再世。對佛學研究較深,隱居於靈巖山中。孫中山先生的兒子孫科當民政院長,遊靈巖山時曾題下了《人間仙境》四個大字。著名學者,作家,詩人王國平為靈巖山立了傳。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二姐信佛,已有數十年,手拈佛珠,平生吃素。長期在青城後山泰安寺修行。

有一日,寺內一小和尚叫道:王居士,寺門外有人叫您。二姐心想,在這深山古寺,舉目無親,有誰叫我呢?跟隨小和尚來到寺外,只見一小比丘尼,眉清目秀,舉止文雅,輕啟朱唇,口吐童音,上前與二姐合掌行禮畢,說道:王居士,您老隨我來,前面有人請你。二姐隨小比丘尼而去,沿途山清水秀,烏語花香,銀瀑布掛在山間,金鞭巖隱現雲中,走過轉彎處,忽聽仙樂聲聲,又聞鑼鼓陣陣,只見祥雲滿天,金光四射。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有一偌大寺院,巍峨壯觀,雲霧繚繞於寺院,不知寺院大名,小比丘尼在前帶路,二姐在後面緊跟。進入大殿,小比丘尼道:佛祖在上,還不下跪!二姐頭也不敢抬,慌忙跪下去。只聽佛祖道:王居士,你為何不在布金寺修行?跑到這深山古寺是什麼意思?二姐答到:布金寺拆了修,修了拆,已是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難容佛祖金身,所以,我也就不辭辛苦,帶著風燭殘年之身,來到泰安古寺修行。佛祖道:布金寺乃川西名剎,佛家風水寶地,你當速回,重振山門,再鍍金身。二姐道:我已年過古稀,力不從心,恐難勝任。佛祖道:這是你前世未了佛緣,今朝來還,由不得你!二姐跪在下面,不敢抬頭,聽見佛祖已有惱怒之聲,心中一驚,大叫一聲:啊呦……

睜眼醒來,原是南柯一夢,夢中情境,歷歷在心,心中想道,佛祖之命,實不敢違,收拾好隨身換洗衣服,見紅日西下,天色已晚,仍在寺中住宿,第二天一早乘車向柳街駛去,寺內的鐘聲在身後漸行漸遠,一輪鮮紅的太陽在東方升起來,放著萬丈光芒,山泉叮咚的彈著琴絃,小烏喳喳地唱著歌,二姐歸心似箭,一顆心早已飛到了布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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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西名剎布金寺,史載修於唐朝,祖輩久居寺傍的姜大爺,年近百歲,讀過四書五經,寫的一手好毛筆字,他說:布金寺以前大的很呦!有水田百多畝,反著轉的碾子一座,寺院地基四十畝,深溝高牆,巨楠古柏,有肉身菩薩,僧侶眾多,香火旺盛,晨鐘一響,十里可聞。這位姜大爺有文化,真了不起,說起布金寺的歷史如數家珍。他說:南宋有個愛國詩人陸游,一生寫了將近一萬首詩,他在崇州當官時,因與寺中方丈是好友,常到布金寺來,即興在寺中寫下了《夜宿布金寺》等許多詩,其中最有影響的要數《示兒>>其詩後兩句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愛國之心,可圈可點,讓人欽佩!

最後他還說:布金寺比吳承恩在西遊記裡寫的布金寺早七百年左右。西遊記裡說有人要買寺院,方丈答道:用黃金將寺院布滿方可。說明布金寺乃風水寶地。

二姐聽到這裡,心裡又喜又驚,喜的是:佛祖託夢說布金寺是佛家風水寶地,果然名不虛傳,驚的是?重修寺院,哪裡拿得出這麼多票子?姜大爺看出王二姐臉有難色,不慌不忙的說道:俗話說,一個蘺芭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我來一個走馬薦諸葛,為你推薦一人,定能擔此重任,助你完成佛祖夢中所託。二姐一聽,喜出望外,忙問此人姓甚名誰,家居何處?姜大爺道:我於你推薦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人姓劉名琴忠,五十來歲,生的濃眉大眼,美髯飄飄,皈依佛教,遍遊祖國名山大川,是川內唯一一傢俬人古建築博物館館長。他參與過國內多家宮,觀,寺,院,廟的設計和建築,在古建築領域名氣很大,徒弟很多,是古建傳承大師。此人菩薩面相,菩薩心腸。視錢財如糞土,樂善好施,深明大義。你若能請他幫忙,何愁大功不成?二姐一聽,心中大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瘋子”王二姐

二姐告別姜大爺,見天色尚早,向劉琴忠家走去,順著小河邊走邊想,這劉琴忠是何方大俠?哪路神仙?真的象姜老先生說的那麼仗義,那麼優秀?在一荷鋤歸家的老者指引下,來到劉家門前,劉家大門緊鎖,無人在家,問及鄰居,不知去處。好在古建博物館不關大門,對外開放。二姐看到:博物館金碧輝煌,古香古色,樓臺亭閣,戲臺假山,小橋流水,高屋建瓴。金魚吐泡,蘭蕙飄香,不輸江南園林,更勝江南園林。看來此人名不虛傳,並非等閒之輩,今日不見其人,明日再來拜會,但不知有緣份否,自己勸自己:劉皇叔請諸葛亮都是三次,我才第一次嘛,明天再來,請到為止。二姐二請劉琴忠,請到了嗎?

二姐一不會駕駛汽車二不會騎自行車,每天都是坐11路——步行。可她還開玩笑說:我開車不要駕駛證,酒後也可開,交警見了也不管,有人問她是什麼車?她說:雞公車!她笑嘻嘻地說:諸葛亮真精靈,造的車很環保,不要駕照,開車就是三句口訣,有人問她:二姐,哪三句?她隨口說道:腳加勁,手加油,喇叭長在嘴裡頭。那人說瘋子,十足的瘋子,哈哈哈……

第二天天一亮,二姐洗漱完畢,簡單吃點早餐,急急忙忙又朝劉家走,走到劉家,只見空地上一位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在玩耍,手裡的紙風車嘩啦啦地轉著,嘴裡唱著: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憑直覺應是劉大師的孫子,小傢伙見有人來,朝裡屋奶聲奶氣地喊:奶奶,有人來了。屋裡走出一位五十左右婦女,腰上拴著白色圍裙,衣袖捲起。聽說是來找她老公,劉夫人說:昨天一早出門到現在還未回來,整天忙的很,鬼事多!我把他電話告訴您,有事您直接給他聯繫。

二姐撥通了電話,對方決定明天十點在家會面。二姐心想,明天總不會失約吧?

雄雞一聲啼叫,驚醒了布金寺上下崇灌兩地人們,歲月又翻開了嶄新的一頁。王二姐第三次去拜訪劉慶中,今天要看你究競是何方大俠?哪路神仙?人逢喜事精神爽,腳下生風路不長,不一會,便到了劉家。只見涼亭上端坐一中年漢子,長得濃眉大眼,面色紅潤,飄飄美髯,眉宇間滿是智慧,仙風道骨,儒雅威嚴。只見他左手輕撫鬍鬚,右手握書一卷,正聚精會神地讀書。二姐心中一驚,心想:這畫面,真像幹裡走單騎,過五關斬六將的關二爺在讀《春秋》嗎?茶几上一杯清茶,散發著一陣陣淡淡的清香。招呼二姐坐下後,一邊泡茶一邊說道:對不起,讓您老人家跑三次了,請喝茶,這是鐵觀音,上次在福建修廟帶回來的,味還不錯。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二姐坐下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要修布金寺的願望,由於激動,語速比機關槍還快。劉琴忠將大手在茶几上一拍,茶杯裡的茶水也濺了出來。好!我早有此意,只因窮事多忙,分身無術,說幹就幹,毫不含糊,就憑您老人家三次登門之情,瞧的起我劉琴忠,我也不敢推辭,您七八十歲了,還有這種精神,真讓人感動!王二姐說:布金寺與你家只在咫尺之間,與你有緣。如果盡我的能力,充其量修兩間草房,有你出面修建,肯定金碧輝煌,佛地重光。劉琴忠接著說道:人過留名,雁過留音,人生一世三萬天,彈指一揮間而己,不要在行將滅亡之時,為此生碌碌無為而悔恨。應該做一些善事,留與後人,儒家講仁義,道家講無為,佛家講因果,就是希望大家和諧,善良,走正道,尊紀守法,愛國愛家。二姐心想:一個古建大師,肚裡的東西還不少哩,說來頭頭是道,使人拆服。二人研討了土地,資金,規劃,技術,管理等等一系列的問題……。

聽說二姐要修布金寺,有人稱讚,有人懷疑。稱讚者說:二姐做了好事,方便了大家。懷疑者說:痴人說夢,看你王瘋子有好大的本事,沒有幾百萬你就修好了?難!二姐說:有多難?求就不相信有唐僧取經難?二姐有時要說粗話,大家笑她,她說:濟公和尚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是粗話口中出,佛祖在心中。其實這是她的口頭禪,就像張獻忠喜歡哪一個士兵,就在他肩上一拍:你龜兒子!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大鬍子

有些愛打聽的,聽說有劉琴忠大師修布金寺,說:啊!有劉大師修,沒的問題,肯定修的安逸!二姐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步行於崇灌兩地化緣,腳走起了大泡小泡,毫無怨言,有些材料還要親自搬運,手指被砸出血,疼痛難忍也不呻吟一聲,堅持把活幹完才去包紮。受二姐的精神感動,有人捐木料,捐磚、捐水泥、捐錢,但僅杯水車薪。

二姐白天化緣,晚上住在簡易工棚看材料,夏天,工棚又漏雨,蚊蟲又多,像轟炸機一樣,遍身給二姐"炸"滿紅包。更兼狂風暴雨,雷鳴電閃。冬天,北風呼嘯,雪花飄飄,這些都沒有動搖二姐修布金寺的決心,她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相信修不起。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二姐和丈夫結婚五十多年,夫唱婦和,相敬如賓。自從開始修建布金寺,吃在寺上,住在寺上,很少回家,子女們都各自成家立業,遠走高飛,家裡只有丈夫一人獨守。

驚天動地的5、12汶川大地震,驚動了全世界,二姐已有半月未回家,不知丈夫近況如何?在餘震中急急忙忙跑回家中,一見大門緊鎖,鄰居說張國昌到都江堰中醫院去看病了,二姐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二姐來到柳街鎮上場口,和許多人一樣,眺望著都江堰方向,心急如焚。交通中斷,通訊中斷,聽人說都江堰死了很多人,中醫院是重災區,二姐雙手合十,閉目默默為夫君禱告。

當晚二姐輾轉返側,失眠了,思念親人的夜晚實在是大長、太長了。第二天一早和兒女們駛車來到都江堰,只見處處殘垣斷壁,昔日高大的樓房,而今東倒西歪,面目全非。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全城呼爹喚娘喊兒叫女,哭聲一片,鐵軍的旗幟在微風中飄揚,解放軍和自願者在廢墟中搶救倖存在。

二姐和子女們在中醫院廢墟中尋找親人,刨出來一個屍體,一看,是白衣護士,好不容易又刨出來一個,一看又不是,大家堅持刨,不怕腰痠腿痛,不怕手指流血,不怕飢渴難忍。第二天午後終於把二姐的丈夫刨出來了,但已面目全非,無生命跡象,已經僵硬了。二姐看見丈夫,猛撲上去,喊著:國昌哥,我的夫呀!……撲地昏厥了過去,全家哭成了一片。醒了又哭:國昌呀,妹子對不起你呀,我都半個月沒有見過你呀,國昌哥呀……。

二姐安葬了丈夫,每天以淚洗面,又忙碌在工地上。建布金寺的工程在劉琴忠大師的指揮下,緊鑼密鼓按計劃進行著,沒有材料了,劉大師在外地一車又一車化回來,有些材料需要買,劉大師私人出錢,工人要發工資了,劉大師二話不說就自已掏錢付了,不欠工人一分工錢,工人非常滿意。

王二姐說:沒有大鬍子,就沒有布金寺,大鬍子通過他的朋友關係,拉回來的材料都要值一百幾十萬元,沒有錢大鬍子就拿。我問:二姐,大鬍子捐有三十萬嗎?二姐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不止!不止!不止!她語速很快:“不是修的起球啊!”“瘋話”加粗話隨口而出。

從2006年開始修布金寺至2014年的九年中,二姐一直住在布金寺,忙這忙那。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二姐的小兒子張小平因病醫治無效撒手而去,白髮人送黑髮人,二姐哭的天眩地轉,撕心裂肺,見此情此景,就是鐵石心腸也要掉淚,人們常說:少年死父母,中年死妻子,老年死兒女這三災是最傷慘的。堅強的二姐,可敬的二姐,安埋好心愛的小兒子,擦乾眼淚,拖著近八十歲的身體,又來到了柳街鎮七里村的布金寺,她說:布金寺還沒修完。

在有關單位和佛教協會的支持下,一座佔地五畝,建築面積一干二百平方米,費資近二百萬的布金寺拔地而起。這真是:政通人和,國泰民安,佛地重光,中華萬年。看著莊嚴的山門,巍峨的大殿,輝煌的佛身,旺盛的香火,二姐給我說:老表,這一切要歸功於劉琴忠!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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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興強,柳風詩社副社長,發起人之一,都江堰市作家協會會員,理事,四川省毛澤東詩詞研究會會員,有作品發表於:北京作家出版社,北京團結出版社,上海黃河出版社,四川科技出版社,四川農村報,都江堰報,晚霞雜誌等。獲都江堰市農民讀書徵文賽一等獎,四川省農民讀書徵文賽三等獎等二十餘次獎。

都江人丨“瘋子”王二姐

作者周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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