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3 唯一“民選皇帝”:只因多活了15年,從萬眾擁戴活成了千刀萬剮

多年以後,面對湧入長安的更始軍士兵,新帝王莽將會想起眾人勸進那一幕。

其時代漢建新,開啟“新時代”,春風得意。誰知恍惚十五年間,天下大亂,烽煙四起。如今自己身敗名裂,為俎上魚肉,已經68歲的老王,始料未及。

王莽不會想到,自己被殺後,身體會被更始軍士兵分裂,剁成肉塊,而頭顱則被切割下送到宛城懸於鬧市,甚至舌頭也被人切去吃掉。

王莽更不會想到,在死後的近兩千年間,自己將以“篡位者”之名遺臭萬年。

“當年推我做皇帝的,難道不是天意民心嗎?”

1. 外戚之家

公元前45年,漢元帝初元四年,王莽出生。

在古代,一個牛逼人物的降生往往伴隨著異象:什麼“雷電晦冥”啊,“紫氣充庭”啊,“赤光繞室,異香經宿不散”啊……

王莽呢?別說異象了,哪怕在王氏家族裡,他的出生恐怕都不能算是個事兒。

雖說他的父親王曼,是當朝皇后王政君的親弟弟,但是要知道,王莽的爺爺育有八男四女,而王曼並不是長子。按宗法制來說,王曼一支在家族裡沒什麼地位。而王莽也非王曼的長子: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王永。

可以說,雖然生在外戚之家,但王莽的血統,並沒有給他太好的順位。

唯一“民選皇帝”:只因多活了15年,從萬眾擁戴活成了千刀萬剮

劇照:王政君。老王家的靠山

不幸的事還在後面。

公元前33年,漢成帝繼位,王政君順理成章地成為太后,於是大封兄弟:以長兄王鳳為大司馬,權傾朝野;又封弟弟王商等六人為侯。王氏一族,飛黃騰達。唯獨王莽一家時運不濟。父親王曼,以及哥哥王永都沒活到這時候就去世了。家中沒了頂樑柱,只有寡母、寡嫂和小侄子,一家人的生活不得不依靠王莽的幾位叔伯。

生活的重擔,夾雜著人情世故,壓在了這個12歲少年的肩上。

然而王莽並不抱怨。他坦然接受了這一切,並在這種命運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史載:

“莽獨孤貧,因折節為恭儉……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敕備。又外交英俊,內事諸父,曲有禮意。”

王莽待人,溫良恭儉,不擺架子;侍奉母親、寡嫂,撫養兄長的孤子,既周到,又檢點;不管是結交才俊,還是侍奉家族叔伯,都委婉有禮。

王莽的大伯父王鳳生病,王莽親自照看,併為王鳳嘗藥,“亂首垢面,不解衣帶連月”。

老王家飛昇之後,王氏子弟多“侈靡,以輿馬聲色佚遊相高”。相比之下,王莽的行為宛如一股清流,不僅諸位叔伯喜歡,名聲也傳得快。

王鳳臨終前,囑託妹妹,即太后王政君照顧王莽,而王商則直接提出分自己的采邑來為王莽加封。當時的名士,如戴崇、金涉、陳湯等人,也都為莽請封。戴崇、金涉在今天沒什麼名氣,陳湯卻是個大人物:滅北匈奴,豪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那個人,正是陳湯。

就這樣,一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沒有耀眼的政績,更沒有軍功,卻在29歲的時候封了侯。

取得這樣的成就,固然與王莽本人的德行和名望有關,與家族叔伯、姑姑的照顧有關,但最根本的,還是託時代的福:

在那個儒學大盛、標榜“仁”和“禮”的時代。

2. 儒學時代

與一般印象中儒學獨霸古代中國政壇不同,初創時期的儒學那是相當不招人待見:

遙想孔老夫子當年,周遊列國,到處推銷自己的治國之道,卻從未被採納。而儒家學說的傳人,如孟子、荀子等,也始終沒能以儒致仕,將自己的政治理想付諸實踐。

秦朝建立,儒學竟遭到一記暴擊:焚書坑儒,差點斷了它的氣。

及劉邦立漢,政治上一面承秦制,以法治國;一面又大興黃老之學,與民休息。得益於漢惠帝時期“挾書律”的廢除,儒學與百家思想一道,開始慢慢復甦。漢初雖然已經有儒生仕官,但在國家治理中,儒家的主張插不進一腳。

唯一“民選皇帝”:只因多活了15年,從萬眾擁戴活成了千刀萬剮

轉折點發生在漢武帝時期,即20世紀初史家所謂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經過初高中歷史教科書多年的“教導”,人們普遍認為漢武帝之後,儒家思想已經掌控了一切。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儒術並沒有被獨尊,百家學說也沒有真正被罷黜。甚至連漢武帝本人,其治國思路仍是以法家學說為主,雜取百家。

設太學,授儒經,這大概是儒家從漢武帝那裡得到的最大好處。

數十年後,漢武帝的孫子漢宣帝,與他的太子,即後來的漢元帝有一段很精彩的對話。

史載漢元帝做太子的時候,“柔仁好儒”,見其父漢宣帝多用酷吏,行法家之道。便忍不住勸:

“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

沒想到漢宣帝一聽就不高興了,拉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

字字如針。

說完漢宣帝還不過癮,又補了一句:

“亂我家者,太子也!”

元帝只是好儒,多了句嘴,就被老爸批“亂漢家天下”。可見在漢宣帝時期,儒學尚不能被“獨尊”。而關於西漢的治國之道,漢宣帝說得也很明白——霸王道雜之。

何為霸道?何為王道?

這個問題後世的唐高宗曾問其臣令狐德。令狐德回答說:

“王道任德,霸道任刑。”

換言之,王道即以儒學為代表,為政以德;霸道則以法家為代表,為政以刑。而“霸王道雜之”的另一個意思就是不教條主義:

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公元前49年,“仁柔好儒”的漢元帝繼位。上臺後的漢元帝,不僅大肆提拔任用儒生,更是將儒學“仁政”的思想在國家治理中踐行。漢成帝時延續了這種做法。所以錢穆才說“漢自元、成以下,乃純用儒術”:

真正的儒學時代到來了。

而王莽本人也是順從於時代洪流的。史載:

“(王莽)受《禮經》,師事沛郡陳參,勤身博學,被服如儒生。”

如此,王莽以德行符合當時的價值觀,因名聲好而封侯也就不足為怪了。假如他所處的時代是文景、武宣之際,就難有這種封侯的好事了。

3. 氣數已盡

儒學終於興盛了,但漢家天下卻並未因此變好。

西漢末年的形勢是很嚴峻的。元、成時期,土地兼併嚴重,自然災害頻發,財政捉襟見肘,底層人民生活困苦不堪。雖然此時的強漢對外還是很強悍,但在帝國內部,危機四伏已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漢元帝剛繼位時,在朝中一大班儒生的建議下,撤銷了鹽鐵官,以示讓利於民。然而諷刺的是,沒過多久就因為“用度不足”,復設鹽鐵官。多麼尷尬。

另一方面,國內現狀的捉急,引發儒生們的普遍不滿。而災害頻發,竟讓儒生們自帶的天賦——“天人感應”覺醒了。

“天人感應”,是董仲舒雜糅儒家墨家之學,將“天意”與“人事”相聯繫的學說。即所謂“天之所與,必先賜以符瑞; 天之所違,必先降以災變: 此神明之徵應,自然之占驗也。”也就是說,當人的做法順天意時,上天會降下祥瑞吉兆;若上天不同意人的作為,則會以災害(水、旱、蝗蟲、地震、失火),或者異象(彗星,血雨)的形式警告世人。

想當年,漢武帝之所以要“絀黃老、刑名百家言, 延文學儒者數百人”,一方面是要藉此突破黃老之學對漢武帝霸業的束縛,另一方面是為了以儒學的“仁”和“禮”,來緩和漢法秦制所激化的社會矛盾,即“外儒內法”。而後來漢武帝召見儒家大名人董仲舒,更多的還是希望藉助董先生的學說,明君臣尊卑,借天命立大漢之威。

只是漢武帝算盤打得太好:萬一這幫儒生假託天意搞事情怎麼辦?

公元前135年,漢武帝建元六年,皇帝祭祖的長陵高園殿、遼東高廟發生火災。董仲舒一看好機會啊,便藉此作書,說這兩次火災其實是上天對漢武帝不滿,以此宣揚“天人感應”。卻不想漢武帝聞之大怒,差點剁了董仲舒。

對務實的漢武帝來說,你儒生借異象、託天意粉飾太平可以,但批評時政?絕對不行!

唯一“民選皇帝”:只因多活了15年,從萬眾擁戴活成了千刀萬剮

西漢末年的元、成、哀三帝,各方面都比漢武帝差了一大截。他們不僅性格柔弱,而像元、成二帝這樣的,本身就是儒家的忠粉。儒生們隨便說兩句,很容易就把皇帝帶跑偏。那坑爹的“天人感應”,徹底管不住了。

而大漢的確也是倒黴:公元前後,全球開始進入“小冰期”,自然災害接二連三。舉目望去,天下盡是“不祥之兆”: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

在一片唱衰大漢的聲音中,漢哀帝頂不住了。在儒生方士的攛掇下,他祭出了大昏招——“再受命”。

公元前5年,漢哀帝建平二年,漢哀帝下了一道詔書:

“漢興二百載,歷數開元。皇天降非材之佑,漢國再獲命之符,朕之不德,曷敢不通!夫基事之元命,必與天下自新,其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為太初元將元年。號曰陳聖劉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為度”

什麼意思呢?漢朝氣數盡了,但老劉家有幸再受一次天命,於是本皇帝現在改元,改國號,以後我也不是漢朝皇帝了,而是“陳聖劉太平皇帝”,甚至,哀帝連計時方式也給改了。

漢哀帝原本指望通過“再受命”扭轉國運。然而兩個月過去了,國運還是那麼爛。漢哀帝不得不又取消“再受命”,老老實實繼續當漢家天子。

然而問題來了,你不是都下詔說漢朝氣數已盡了嗎?

4. 內聖外王

漢武帝太需要一個救世主了。

接下來這個救世主的故事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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