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年9個月零4天,他睡了不下622個女人。
有少女,有寡婦。
性愛日記寫了25本,取名《她們》。
但這51年9個月零4天裡,他始終未婚,以示對初戀堅定的忠貞,和矢志不渝的愛。
曾經,一則社會新聞,讓馬爾克斯萌生了創作《霍亂時期的愛情》的想法。
他想經由這本書,寫盡世間所有愛情。
這則社會新聞是這樣的:
一對來到四十年前的故地,重溫蜜月旅行的老人,竟被載他們出遊的船伕用漿打死了,為的是搶走他們身上帶的錢。他們是一對秘密情人,四十年來一直一起度假,但各自都有幸福而穩定的婚姻,而且子孫滿堂……
2014年,馬爾克斯去世。
跟風買了他的兩本書。《霍亂時期的愛情》和《百年孤獨》。
刷了兩遍《百年孤獨》,驚覺馬爾克斯的文筆如此驚豔,善於洞察人性,又會講故事。
2014年,匆匆讀過一遍《霍亂時期的愛情》,彼時,並沒有覺察特別的震撼。甚至覺得,這簡直是一本情色之書。
6年後,新型冠狀病毒蔓延,舉世隔離。再次翻開這本從福建帶到北京的小說,別有一番滋味。
它沒有窮盡世間所有愛情,但至少啟發我思考兩件事:生死和情愛。
衰老,不是一件體面事。
烏爾比諾醫生年輕時,尿得又直又準,但隨著歲月的消磨,小便的勢頭減弱,歪歪斜斜,變成一股無法駕馭的虛幻之泉,與此同時,性慾緩慢而仁慈地消亡。
81歲高齡的他,在暮年的大霧裡跌跌撞撞,彷彿把他拴在這個世界上的,僅剩下幾根細細的線,睡夢中簡單地改變一下姿勢,都可能讓它們毫無痛苦地斷開。
所以,小說開篇,赫雷米亞選擇在60歲時,結束自己的生命,是睿智的。
同樣冷靜睿智的,還有他的情人。
她不會流一滴眼淚,不會浪費自己的餘生,在慢火煮燉的回憶的蛆肉湯中煎熬,不會把自己活活埋葬在四面牆壁之間,成日為自己縫製壽衣。
儘管,這是當地人樂見寡婦做的事情。
看穿生死,是極致的通透。
小說裡,每個角色都有各自的使命:弗洛倫蒂諾窮盡愛情,費爾明娜詮釋婚姻,烏爾比諾演繹衰老,赫雷米亞參透生死。
費爾明娜成了寡婦之後,他的兒子在母親的情人——弗洛倫蒂諾面前,信口開河,談論了一番對老年的看法。
這位年輕人觀點前衛。20世紀中葉,他便認為,人到了不能自我料理的年齡,都將被隔離到邊遠的城市,以避免老年的恥辱、痛苦和可怕的孤獨。
社會達到那樣一個仁慈的高度之前,唯一解決辦法就是養老院。
在自己情人的後生面前,弗洛倫蒂諾想辯白,匆忙鑽進解釋的峽道,結果把自己饒了進去。
衰老面前,沒有最佳辯手。
如何優雅地面對生命的衰敗,是一個永恆的哲學話題。
向死而生,唯有勇敢。
而愛情,則能為註定走向衰敗的生命,綴上玫瑰色的夢。
小說並沒有窮盡塵世間的所有情愛。但,至少呈現了愛的無數種可能。
小酒館裡,夜鶯的應急之愛,是愛情。拿撒勒寡婦的放縱之愛,是愛情。童叟間的亂倫之愛,也是愛情。
酷似量子力學,愛情找不出固定的公式。
曾經,我以為這本小說,像一本情色之書。在自認為有了一點閱歷的多年之後,再次翻開,唯有震撼。
在馬爾克斯的小說裡,隨處可見情愛,和各式各樣的女郎。《百年孤獨》裡有,《霍亂時期的愛情》也是。
但,在馬爾克斯的小說裡,女郎並非墮落和淫慾的象徵,而更像導師——男主角的成長,總是離不開各式女人的調教。
比如,弗洛倫蒂諾,是父親放縱情慾的一次意外。
但馬爾克斯在描寫弗洛倫蒂諾的母親時,並沒有把她寫作婊子,或者輕浮的蕩婦。相反,她是兒子的導師,用她的畢生智慧為兒子引渡愛情。
51年9個月零4天,622個女人。與其說是弗洛倫蒂諾睡了她們,不如說,是她們調教了弗洛倫蒂諾。
在這600多樁情愛裡,沒有貪婪的佔有和強加的責任。愛情支離破碎,生命高度自由。
當暮年的大霧洶湧襲來時,這一切將成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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