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我在春天等你
江南的春天來了，那麼無聲無息，那麼突如其來。
前些日子還透著蕭瑟的寒意，彷彿冬天的陰冷沒有盡頭似的。只一夜間，在明媚的陽光照耀下，臘梅花便開了。黃黃的如凝脂一般的花朵，簇擁在光禿禿的枝幹上，彷彿春的星火在四處閃爍。這星火蔓延，將紅梅花點亮了起來。燃燒的紅梅花，哪怕只有一樹，也能形成一片紅霞，更不需說一山坡紅梅林的景觀，似乎連天空也被染紅染香似的。“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梅花迎來了春天，而我什麼時候會迎接你的到來？
那一年我曾對你說，江南最美麗的季節是春天。那一年你曾對我說，要來看看春天的江南。從此我期盼著每一個春天，我期盼著你隨著春天的腳步，來到我身邊。可是從說出約定的那一天已經過去了多少年？
春天的腳步總是很快，只匆匆半月紅梅花便開始落了，還好這時一樹樹玉蘭花接連開始綻放。在高高的枝頭上，紅的紫的玉蘭花端莊大方，煞是好看。我辦公樓的院子裡恰好有一棵白玉蘭樹，一到春天這棵玉蘭樹便在我的窗外開滿數百朵花，一朵朵飽滿潔白，暗香縈懷。我曾給你發過這棵玉蘭花的照片，向你描述這些花朵的美麗。你讚歎著說真美，真想來看看。今年玉蘭花又盛開了。一朵朵玉蘭花在枝頭翹首盼望，恰如我盼望你的眼。它們多想在自己最美麗的時刻與你相遇啊，就像我們曾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少時遇見。“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贈君”，這棵玉蘭花和我一樣，等了你一年又一年。你卻一直沒來，一直沒來......
玉蘭花開上一個多星期，花瓣便開始在月夜裡簌簌掉落。一片一片地覆蓋在青苔上，喟嘆在等待中，沉默在我的思念裡。我對你的思念止不住，如止不住的春意，蓬勃熱烈，濃密濃香。油菜花、李花、迎春花、杏花......還有眾多不知名的小野花紛紛亂亂地遍地開放。每一朵都帶著光澤帶著暖意，每一朵都和我一樣，懷著熱切的心情盼著你來，盼著為你展現一派無限旖旎的春光。你不是最喜歡花兒的嗎？你曾經憧憬地說，想要有一個院子，想要種上各種各樣的花，想要時時有花相伴。你看，這江南的天地便是最大的院子，這江南的花海可以任我們流連，這江南的花香可以浸潤到我們的夢裡邊。你是不是應該早點來？快點來？
你來！你快來！來看那白櫻花勝雪的白。你曾說過你喜歡雪的白，可是等你看到江南連綿不絕的白櫻花開放，你一定會更喜歡。那細細密密的白櫻花千朵萬朵擁擠著，一叢叢一團團，鋪展成了頭頂的白雲，比雪還白，比雪還暖，比雪還軟。你來！你快來！來看紅櫻暈染滿天的夢幻。那粉嫩的紅櫻，一枝枝長柄上懸垂著一顆顆如鈴鐺的花朵。樹叢中若有風兒吹過，抑或有鳥兒撲簌飛起，花枝便開始搖晃起來，搖響滿樹“丁鈴噹啷”的鈴響，是在向你召喚。來吧，在櫻花道上一起蹁躚，讓蜂蝶陪我們一起舞蹈旋轉！來吧，在櫻花樹下一起牽手，讓鳥兒見證我們的浪漫！
櫻花開始謝了，為什麼你還沒有來？這麼美的景色，你怎麼捨得不來？花枝搖啊搖啊，花瓣飄下來，落在草地上，落在水波間。花枝搖啊搖啊，搖過一個個清晨日暮，搖落一陣陣熱鬧喧囂，唯餘惆悵寂寞。“多情漫向他年憶，一寸春心早已灰”，紛飛的櫻花雨，紛飛在我的眉梢，落滿想你的憂傷。這憂傷一直流淌，流淌如一去不回的時光。
江南開得最晚的是桃花。我和桃花一起，依然在執著等待，等待你來，等待一個不留遺憾的春天。我在桃花樹下追憶我們曾經的青春年華。還記得那個年少時一起出遊的春天嗎？就是那次去大黑山的春遊，我們第一次見到了真的桃花。那個山坳裡的農家小院，院門邊的一樹桃花開得無比絢爛，讓我們情不自禁地連連驚呼，滿眼驚豔。還記得我去偷折桃枝，被院子裡衝出的狗追著咬的情景嗎？那一頓山路狂奔讓我差點喘不上氣來。而你拿著桃枝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卻笑得比桃花還要燦爛。那時我們說要一起仗劍天涯，“白馬西風塞上，杏花煙雨江南”。那天那時那些年少的約定，我一直記在心間，我在等我們一起去實現。如今我在“杏花煙雨江南”的西湖邊看灼灼桃花在綠柳碧絲中妖嬈，而你卻遠在天涯。天涯雖遠，情卻相牽。我對你的惦念，從未有過分毫的斷絕。每一分真誠的思念積累，隨著雪融冰消，隨著花吐蕊鶯蹄喚，隨著噴薄而出的春天，飄在天地間......
我的思念隨風飄上雲端，隨著雨落了下來，落在每一朵花上，落在每一片葉上。江南的春天總是會有雨，連綿的，軟軟的，柔柔的。“雨潤紅姿嬌”，掛著晶瑩雨滴的花瓣尤其嫵媚可人。只是我賞花的心情更多了些焦灼。因為憂著“無計留春住”，在你到來之前。在微雨中打了傘，日日去看花，算著花已謝了幾成，算著春歸去的日子，焚心似火。你怎麼還不來，還不來？春雨總是會溼了我的腳步，溼了我的心。傘遮不住煙雨的迷茫，遮不住春寒的涼。如果你來，這傘下一定會變得溫暖。如果你來，這雨一定不再冰涼。你曾說想要撐一把西湖綢傘，在斷橋上等你的“許仙”，然後結一段千古情緣。你不來，“許仙”又如何與你邂逅，如何與你在擦肩後心動怦然？斷橋側畔君未見，桃花紛落隨流水，只有柳絲懸。
我在等你，等在初春到暮春的光影裡；我在等你，等在晴空到陰雨的糾纏裡。我在春天等你，等你來，等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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