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柳大人升為刑部尚書。”剛一下朝，柳知元便被一眾官員圍住，耳邊滿是奉承的話，卻不知是有幾句真心。
不過對於這些話，柳知元是很受用的，樂呵呵地聽著他們七嘴八舌地恭維自己。
而這一切，只因方才在朝堂之上，自己被萬歲爺升為了刑部尚書。
柳知元心情大好，對於大家的話也都一一回應，卻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一個聲音，“柳大人可是頗得萬歲爺青睞，步步高昇啊，想必柳大人家中的嬌妻也是很開心的。”
一聽到這話，柳知元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往聲音的主人看去，“莫嵐，你說什麼？”這人在朝堂上與柳知元一向是不對盤的，這次見柳知元升了官，必定是要眼紅的。
眾人看兩位大人之間濃濃的火藥味，都識相地緘口不言。
柳知元是全京城公認的風流才子，得子眾多女子的青睞，卻不曾想居然娶了京城首富林家的千金，原本是一件好事，可那林小姐卻是京城出了名的醜女。
一個風流才子，一個醜女首富，這是柳知元的汙點，讓他成了京城的笑柄，平時從未有人在他的面前提過他的夫人，就怕刺激了他讓他記恨，要知道，柳知元可是萬歲爺跟前的大紅人。
也就只有莫嵐這人敢對柳知元的事情直言不諱。
看柳知元似乎發火了，莫嵐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表情誇張，“哎呀，忘記了，柳大人的夫人可是林家小姐，出了名的醜女，平時不讓提的，柳大人可是會生氣的。”說完，“呵呵”地笑了起來。
柳知元最看不慣的就是他這陰陽怪氣的模樣可偏生拿他還無辦法，黑著臉拂袖而去，身後便傳來莫嵐更放肆的笑聲。
回府之後，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身影在門前等著自己，見到自己的時候，眼睛彎了起來，遮在面紗的下面的臉開心地笑著。
心中更加煩躁。
柳知元知道林菀很喜歡自己，當初也是她死賴著自己娶了她，雖然藉助她家中的錢財勢力仕途坦蕩，可卻也因為她讓自己成了京城的笑柄。
若不是因為林家對自己還有幫助，若不是因為休妻會讓自己在萬歲爺眼中的印象大打折扣，柳知元早就將這個醜女趕出了家門。
不過雖然留著她，卻也是名存實亡。
柳知元似乎沒有看到林菀一般從她身邊越過徑直走向府內。
林菀的臉色僵了下，卻還是打起精神追上柳知元的身影，“夫君，妾身聽說你升官了？”
柳知元冷哼了一聲，並沒有理會林菀。
林菀也不惱，依舊笑問道，“妾身恭喜夫君了，夫君，妾身已經準備好了早膳。”
柳知元一甩袖子，冷著臉說道，“不必了。”
對於柳知元的態度，林菀雖早已習慣，眼中卻還是忍不住蓄滿了淚水。
這個男人，是京城少女的意中郎君，面容俊秀，風度翩翩，自己是幸運的，成為了他的妻子，可這也是痛苦的開端，無論柳知元在外如何，回到家中面對自己的永遠只有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再加上柳知元從未留宿在林菀的房中，需要時便去青樓，這讓林菀覺得自己在柳知元的眼中連個青樓女子都不如。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讓林菀幾近崩潰。
忍了許久，林菀再也不想看到柳知元嫌惡的表情，衝上去攔住柳知元，“夫君，你為何從來不肯正眼看我？”
柳知元瞥了林菀一眼，並沒有回答她，僅僅是丟出兩個字，“讓開。”
向來順著柳知元的林菀這次卻並沒有走開，一把扯開了自己的面紗，“夫君，你看，我不醜了……”
只見面紗下的是一張如玉般的面容，五官精緻，那印象中歪瓜裂棗的臉已經不見了。
妻子貌醜婚後我不待見她，沒多久她取下面紗我愣了。
柳知元愣住了，“你，你的臉？”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柳知元伸出手摸了摸林菀的臉。
林菀受寵若驚地握住柳知元的手，將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有些痴迷地喃喃，“夫君……”
猛然回神，柳知元抽回了自己的手，臉上重新出現了嫌惡的表情，“你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前些時日遇見了一個高人，他告訴我一個方法能覆蓋自己的臉，夫君，你看妾身現在已經不醜了。”淚眼朦朧地看著柳知元，林菀的臉上滿是哀求。
她想要的其實不多，只是想讓柳知元能看看她。
“就算變美了又如何？”柳知元面對林菀的臉沒有絲毫的心動，冷冷地丟下一句話後拂袖而去。
林菀腳步踉蹌了下，身子晃了晃險些站不穩，“夫君，你為何對妾身這般心狠？”
柳知元原本以為被升為刑部尚書是一件好事兒，可在上任沒多久時便被聖上召了過去親自交代了任務。
這才明白聖上丟給他的是一個多麼棘手的爛攤子。
京城近日內頻繁發生少女失蹤案，其中更甚至有一品官員家的千金，這件案子引起了聖上的關注，上一任的刑部尚書因為破不了案而被聖上削了官職，這才讓自己頂了上來。
若是自己也破不了案，恐怕下場比上一任尚書好不到哪去。
在刑部瞭解了一些關於案情的信息之後，心情有些煩躁的回到府中，看到在門口的那個身影，心中頓時一股無名火起。
“夫君，你回來了。”今日，林菀的臉上摘下了那張面紗，露出那張雖不算絕美，卻也算的上是清秀的臉。
“你站在這裡做什麼？”柳知元眉頭緊皺，“一個婦道人家整日出門拋頭露臉像什麼樣子！”
林菀愣了下，低下頭，“妾身知錯了。”
冷哼一聲，柳知元沒再說什麼。
夜晚時，沐浴後的林菀坐在床邊，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這個案子交接到柳知元手上了。”空氣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林菀依舊盯著窗外，許久之後，才緩緩道，“我知道，夫君身為刑部尚書，這個案子本就歸他管。”
空氣中突然安靜下來，就當林菀以為那人走了之後，那聲音又道，“那你準備如何？”
“若是夫君破了這個案子，必能得聖上賞識，仕途坦蕩，若破不了，惹得龍顏震怒，怕不止是削去官職這麼簡單了。”林菀說著，臉上露出了一絲悲痛的表情。
“你要自首幫他？”聽到林菀的話後，那聲音有些憤怒地問道，“我幫你改變容顏，你就這樣不珍惜？”
林菀似是想到了什麼悲傷的事情，眼中被氤氳霧氣瀰漫，“我愛夫君，就算他對我不仁，我卻不能陷他於不義，我答應你的條件自會完成的，可我求你最後一件事情，幫我把公主帶來，好麼？”
許久，林菀都聽不到那個聲音的回答，焦急的站起身，才聽得一聲幽幽的嘆息聲，“世間多少痴兒女，也罷，我就幫你這最後一次吧。”
公主失蹤，天子震怒，身為刑部尚書的的柳知元被下了最後的通牒，三日之內若不能破了此案，腦袋就要落地。
眼看著三日之期就要到了，若再查不出幕後黑手，別說前途了，命都要沒了，想到這裡，柳知元心中愈發煩躁。
偏偏這個時候又有下人來報說林菀叫他過去，不耐煩地說道：“沒空！”
“可是……夫人說老爺若是不去，定會後悔的。”那來傳報的下人瑟瑟發抖，這府中誰人不知老爺不待見夫人，可這次夫人卻說無論如何也要將老爺叫過去。
柳知元還是去了林菀那裡，自從成親之日之後，便再也沒進過這間院子了，此時進去，同那時的心境相同，卻又有些不同。
“你到底要幹什麼？”柳知元進了房間，看到林菀坐在床邊。
林菀一襲豔紅色的衣裳，勾勒出還算窈窕的身材，清秀的臉上畫了濃重的妝，就像是成親那也一樣，坐在床邊看著柳知元輕笑。
這樣的林菀讓柳知元愣住了。
林菀站起身，微微笑道，“柳哥哥，菀兒好看麼？”
柳知元沒有說話。
林菀款款上前，“柳哥哥，菀兒好喜歡你啊。”
林菀的兩句話，讓柳知元突然想起了自己跟林菀還未成親時的模樣。
林菀雖是個醜女，卻在林首富的保護下，性格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自己為了娶到她成日陪在她的身邊，而林菀事事順著自己，倒也開心。
那時的林菀只會跟在柳知元的身後一口一個“柳哥哥”地叫著，柳知元雖對她無男女之情，卻也是將她當成妹妹看的。
直到娶了林菀，讓他變成了京城的笑話，對待林菀便大不如前了，在眾口之下，心中對林菀僅存的一絲憐惜也被磨滅掉。
而現在的林菀，卻讓他覺得，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總會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甜甜地叫著自己的妹妹。
“柳哥哥，你喜歡過菀兒麼？”林菀的聲音將柳知元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一把推開林菀，皺眉道，“你叫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柳哥哥可知，菀兒的容顏為何會變好麼？”林菀摸了摸自己的臉，並沒有等柳知元回答，“那人告訴我，只要將年輕少女的麵皮取下來，輔以藥物敷在臉上，菀兒的臉就能變好看了。”
柳知元大駭，“你！”
“京中的少女失蹤案，便是菀兒做的。”林菀痴痴地望著柳知元，似乎自己說的不過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菀兒知道，若是此案不破，柳哥哥人頭不保，菀兒那麼喜歡柳哥哥，又怎麼捨得。”林菀想要伸手去抓柳知元的手，卻被躲過了。
“公主在哪？”柳知元不是傻子，林菀說了那麼多，他自然知道林菀的意思，他並不關心別的，他只想知道公主在哪。
有些落寞地低下頭，“菀兒可以告訴柳哥哥公主在哪，只要柳哥哥親菀兒一下。”說完有些期待地看著柳知元。
猛地掐住面前纖細的脖子，柳知元的臉有些猙獰，“你說還是不說。”
“說。”林菀的臉漲的通紅，艱難地吐出一個字。
等到柳知元鬆開了手，林菀咳嗽了幾聲後，“只要柳哥哥親菀兒一下，菀兒就告訴柳哥哥公主在哪。”抬頭緊緊地盯著柳知元，原本在柳知元面前很是怯懦的林菀卻敢直視他的眼睛毫不退步。
“菀兒叫來柳哥哥本就抱著死志，菀兒不怕死，可是如果菀兒現在死了，就再也沒人知道公主在哪了。”
眼中的執著，居然讓柳知元鬼使神差地在她的唇上輕啄了一下。
“現在可以說了吧？”好像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柳知元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他也不知道為何剛才像是被迷了心竅一樣。
終於得償所願，林菀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開心，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掉了出來，“柳哥哥，你喜歡過菀兒麼？”
不耐煩地看著林菀，“公主在哪？”
“柳哥哥放心，明日一早，公主會平安回到皇宮的，替死鬼菀兒也替柳哥哥找好了，菀兒終究是柳哥哥的妻，若是傳出去兇手是菀兒，對柳哥哥的名聲也不好。”
柳知元冷眼看著林菀，“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有些委屈地咬著下唇，“在郊外的一處木屋中。”
得到了答案，柳知元頭也不回地就要離開。
“柳哥哥，菀兒愛你。”輕柔的聲音後，伴隨的是一聲倒地聲。
柳知元猛地轉身，看到的就是林菀心口插著一把匕首，含淚笑著倒下去的場景。
“菀兒！”衝上前去，將林菀抱在懷中，柳知元突然覺得有些難受。
“柳哥哥，若菀兒一開始就是好看的，那柳哥哥會不會就不討厭菀兒了？”聲音越來越輕，“如果菀兒不給柳哥哥丟人，那柳哥哥……是不是，就會喜歡……菀兒了？”
林菀沒有等到柳知元的答案，就閉上了眼睛。
輕輕放下林菀，柳知元心中空落落的，但此時，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來人，備車去刑部。”
他甚至沒有先處理林菀的屍體。
柳知元救出了公主，並且查出了兇手，後又昭告天下發妻病重已經藥石無醫。
得公主垂青，聖上下旨將柳知元招為駙馬，從此仕途坦蕩。
這段佳話不知得了多少人的豔羨。
而再無人記得，曾經的京城第一醜女，那個痴愛柳知元，為他癲狂，為他付出一切的林菀。（作品名：《換皮》,作者：三水奚。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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