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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天地：
清晨，我在人工河邊晨練。橋頭，一個小夥擺著地攤在收購、出售古玉、翡翠、舊手錶、銀元等古舊玩藝兒。小夥並不張揚，只是坐一小馬紮，行人經他攤前走過問他價格，他就說兩句，不問，他既不多話也不吆喝。細看，這小夥眼睛不大，但很有神，據說這種人適合做生意。這是一處早市，早晨六點半左右人就不少了，八點之前閉市。早市挺紅火，在收售古玩小夥攤位左右，賣瓜果、蔬菜、日用品的，攤位一個接著一個。有的大聲吆喝，有的向過往行人推銷商品，熙熙攘攘，很是熱鬧。與其他攤位相比，小夥這兒顯得有點冷清。我經常在這一塊活動，第一次見賣古玩的小夥擺攤。
一個揹著挎包的小夥來到攤前蹲下來，看著攤主擺的古玩，邊看邊小聲嘀咕：“擺這麼多，沒什麼更值錢的東西。”
擺攤小夥聽了把臉往下一拉，不高興了：“我說你這人，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難道你有比我這更值錢的玩藝兒？”
背挎包的小夥嘿嘿一笑：“我還真有好東西。”說著摸摸索索地從挎包裡掏出一塊雕成兔子形狀的玉石來。這塊玉四周黑乎乎的，唯有中間一塊，又白又亮又細嫩。
擺攤小夥一見眼睛立時亮了，趕緊問：“想賣嗎？”
背挎包小夥說：“對。我可是塊古玉，錢少了別想。”
“要多少錢？”
背挎包小夥先伸出左手一個食指，接著晃了晃右手。
擺攤小夥搖搖頭：“一千五？我看不值。”他沉吟了一下又說：“不過，如果是真品，也許值更多。”
我從沒見過古玩交易場面，聽說這裡面水很深，道道也多，就停下來看熱鬧。
這時，擺攤小夥接過那個玉兔，細細打量了一會兒，又從兜裡掏出一把強光小手電（這是擺弄古玩者的標配），向玉兔照去。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出什麼門道。接著又說：“我得檢驗一下。”
“怎麼檢驗？”背挎包小夥緊張地問。
擺攤小夥說：“好辦。”說著，從他的攤上拿起一塊銀元，照玉兔平著閃過去。
挎包小夥忙緊張地說：“弄壞了你得賠。”說著就要把玉石往回奪。
擺攤小夥把脖子一擰，滿有把握地說：“古玉密度大，再經千百年地下水浸潤，根本弄不壞。如果弄壞了，那就不是真正的古玉！如果不是，一百元都不值，我原物奉還！”
這時，攤邊已聚攏了幾個人，指指點點，好奇地議論著。聽小夥說得蠻專業，心中對他刮目相看。
挎包小夥不情願地鬆開手，小聲說：“你可得小心點。”
擺攤小夥說：“放心吧。”說完，平端銀元連著向玉兔“砍”了三、四下。緊接著，又從頭上揪下一根頭髮，纏在玉兔身上，“啪”地打著打火機，照準就燒。
一連串過程中，挎包小夥一直揪心地看著對方，生怕毀壞了自己心愛的寶貝。
奇怪的是，火過之處，頭髮紋絲未動。
擺攤小夥說：“果然是真的。”小夥看了看圍觀的人群說：“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看熱鬧。大夥看，我用銀元敲完玉石，絲毫印痕都沒有，說明強度、硬度都夠，是真正的玉。我把頭髮纏在玉石上用火燒，頭髮不斷，說明這塊玉石年代久遠，受地下水浸潤充滿寒氣。這是一塊真正的古玉！”
擺攤小夥說完這句話，像書畫鑑定師鑑定完一件大師真跡，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圍觀的人懵懵懂懂，也心懷敬佩地嘖嘖稱是。
挎包小夥聽說是真正的古玉，便從擺攤小夥手中往回奪。
擺攤小夥一把逮住挎包小夥的手腕說：“咱有話說話，別拉拉扯扯好不好？讓人看著觀之不雅。”
挎包小夥只好放開手。轉眼功夫，擺攤小夥從包裡掏出一摞錢，數了數，正好1500元。他說：“只要是古玉，錢是少不了的。就按你說的價。”
挎包小夥又要抓住玉兔往回奪。
擺攤小夥說：“那咱這樣，我再加200元，這下總行了吧？”
挎包小夥有幾分不情願，但不再說話。
擺攤小夥得意地笑笑：“玉兔歸我了。”說著，用軟紙包好，裝進自己包裡。
圍觀的人用羨慕的目光看著買到玉兔的擺攤小夥。只見他眼含笑意地看了大家一眼，對挎包小夥說：“包裡還有別的沒有，拿出來瞧瞧嘛。”
挎包小夥說：“包裡的不想賣……”說著用手護住挎包。
擺攤小夥笑了笑說：“別那麼小氣，又不是不給你錢。”
挎包小夥半推半就地從挎包裡拿出兩件玉製品，一件是玉猴，別一件是玉麒麟。
擺攤小夥抓住玉猴就不肯放下了，愛不釋手地左摸摸，右看看，志在必得。邊摩挲邊說：“看樣子，像是出土的東西。不知來路正不正？”
挎包小夥惱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再客氣，果斷、生硬地奪回兩件玉器，裝回挎包，毫不客氣地說：“想買就買，不想買少說閒淡話！”說著，繫好挎包帶子就往外走。
擺攤小夥面對圍觀者笑了笑說：“大夥看見了吧，沒有錢憋死英雄漢！”又轉過頭對挎包的小夥說：“別怕，我手裡錢不夠，家裡有錢哪！”
說著站起來，看了看走遠了的挎包小夥，拿出手機，按住一個號碼撥出去，高聲大嗓地說：“喂，曉玉嗎，馬上找出建行卡，到銀行取錢！有個人手裡有古玉，我買了一件，花了1700元，到拍賣市場少說也能值50萬！那人手裡還有兩個大件，每件至少能值100萬！快點取錢，別讓那小子走遠了！”
我聽了這話，感到頗為不解：如此隱秘的信息，這小夥本應低聲細語，為何高聲大嗓地喊，讓別人聽到自己隱私怎麼辦？
挎包小夥晃晃蕩蕩地走到前面去了。
我因有別的事離開了。至於那天又發生了什麼故事，我不得而知。
過了一段時間，我在附近另一個早市轉，又遇見上次故事中極雷同的一幕，雖然不是上次那二人，但場景甚至“臺詞”都一樣。心想，今天又有好戲看了。先是見擺攤小夥用銀元劈那玉石，接著是用火燒。接下去是擺攤小夥花1000多元買了一塊“古玉”，再接下去他還想要挎包裡的，但錢不夠，高聲大嗓地打電話讓家人取錢。我見沒什麼新戲碼，正要走開，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一位年紀在四十多歲、穿戴整齊的中年人搶上前去，抓住挎包小夥，說他願拿高於擺攤小夥價格把他包裡兩件古玉都要了。
挎包小夥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笑了一下說：“不賣了，不賣了。”說著就要往外走。
這時，擺攤小夥衝上來，也抓住挎包小夥說：“凡事有先來後到，我先看好的，你又來湊熱鬧！不行！”
中年人說：“賣東西不願賣高價，除非他是傻蛋！一家女百家問，你既然還沒買到手，你管我出什麼價？”他攥緊拳頭，咄咄逼人地看著擺攤小夥，一場衝突即將發生。
挎包小夥為難地看著二人，不知怎麼辦好。
這時，圍觀的人群中走出一個大漢。這人平時好管閒事，屬“路見不平、急公好義”類型的人。他一把將挎包小夥從即將發生衝突的兩個人手中拉過來，用身體護住，衝擺攤小夥說：“市場講得是公平交易，誰有錢誰買，沒錢到一邊涼快著去。你想幹什麼？誰也別想欺行霸市！”
擺攤小夥被大漢鎮住了，忙鬆了手，訕笑著說：“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把古玉買到手。”
大漢又轉身問那中年人：“你有沒有錢？”
中年人說：“我手裡有卡，前邊走幾步就有建設銀行櫃員機。”
大漢抱歉地對擺攤小夥說：“沒辦法，人家比你快，只好對不起你了。”又說：“別走了，別忘了你的攤。”
擺攤小夥顯得很無奈地攤開兩手，惋惜地嘆了口氣，回到自己地攤前。
我們幾個陪著中年人、挎包小夥和大漢來到櫃員機前。中年人與挎包小夥討價還價唸叨了幾分鐘，終於達成協議：每件5000元，兩件共1萬元。中年人興沖沖地在櫃員機取了錢，當場付給挎包小夥。
挎包小夥表面雖然不太情願，但接過錢之後一陣風似的走了。
過了一段時間，無意中在早市上又遇見了中年人。他正在向眾人訴說：“擺攤的與那挎包小夥是一夥的，勾著手騙錢。我被騙的還不多，有人被騙了幾十萬！說是古玉，其實胡說八道。有人說經過檢驗，用料是一種玻璃，經特殊合成手段，表面看同玉石很像，其實是假貨……”
我聽了，細細地覆盤那天的情景，終有所悟。哦，原來擺攤與挎包倆小子是一夥的，精心導演了一出好戲，引誘不甘寂寞、想佔便宜的人上當。看起來人不能貪便宜。一貪便宜，你便離陷阱不遠了。
作家簡介：
陳戰勇，河北新樂人，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曾出版散文集《生命座標》一書。在《長城》、《陽光》、《今古傳奇》、《六盤山》等雜誌發表中篇小說，在《美文》、《散文百家》等雜誌及報刊發表散文多篇。
本文審稿：張學文
插圖攝影：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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