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0 固原 我心靈之故園

  • 作者:羅圻

2013年仲夏,突然間五弟打來電話,說午飯後欲回我們曾隨父親生活多年的固原,問我是否同行?我當然爽快地答應了。回家後向妻說出我要回固原的打算,她有些不解地發問:“去年才去寧夏,你又沒什麼要緊事,回去幹嗎?再說家中確有點離不開呀。”面對妻問我一時無言以答,然而心已歸去,在她的一些不解和不快中,我毅然決然還是踏上了歸程……

固原 我心靈之故園

辭別汾水一路向西,傍晚時分車過鹽池,京藏高速穿越寧夏的這一程是大漠草原風光,夏季是這裡最迷人的時侯。近十年的荒漠治理、禁牧育草,生態得以很好的恢復,高速公路兩側,牧草碧綠如茵似海甚是養眼;滿山遍野是望不到盡頭的一個個風電機組,碩大的輪葉在晚風中悠揚地轉動著;夕陽下放眼望去,廣袤無垠的大漠草原盡染萬道霞光;親近自然,放飛思想,怎能不感慨好一幅偉岸壯麗的北國畫卷。蒼莽的遠山,殷紅的落日,遊子的情愫,魂牽的六盤,星夜月朦朧,車奔清水河,歸來兮,歸來兮,大漠豪情古塞天,故鄉朔方在心間……

1978年之前,我只知道寧夏是那麼遙遠,那兒留下了父親革命軍人的青春歲月,那兒也是父親蒙冤受難之地。隨著“六二壓”的人流,落魄的父親回到故鄉做了農民,犁鋤做伴,身老綿城,歲月滄桑,蹉跎無奈,十六年間只能在夢裡依稀從軍時,關山萬里策馬行。

我的祖上雖說不是富豪鉅商,但也在晉商之列,後來即使家道中落,但還算殷實之家,因此在舊社會父親還有幸讀書至高中。1948年晉中戰役時,晉商故里的介休解放,目睹過日寇的燒殺搶掠,目睹過閻錫山的黑暗統治,當看到“解放區的天明朗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時,十六歲的父親認定了跟著共產黨走,跟著解放軍走,如同當時許多熱血青年一樣棄筆從戎參加了革命,走上了一個戰士的漫漫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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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走,在激昂的軍號聲中,從寒食源地走到太原前線,從晉陽古城走到八百里秦川,從紅旗漫卷的六盤峰走到白雪皚皚的祁連山,從千里河西走廊走上了保家衛國的朝鮮戰場。年少風華正茂時,踏遍關山赴戎機,軍旅生涯的六年中,父親用兩個腳板仗量過大西北的廣袤,與塞上重鎮固原結下了不解之緣,父親在向大西北進軍時走過蕭關古道,1952年平叛時進駐過三邊重鎮,1954年部隊轉業又來到了固原山城,如此與寧夏的不解之緣,至今還影響到我,快是知天命之年了,卻總有我之鄉關在何處的無限感嘆?

1983年仲夏,在家父錯劃“右派”問題落實政策的四年後,我們全家遷居寧夏。辭別綿山、汾水,辭別同學、親友,來到了六盤山區的固原山城,十六歲的我自此初識鄉愁;七年後告別清水河回到汾河邊,二十多年來,另有一種鄉愁又時常襲上心頭,歷經歲月滄桑,飽嘗人間冷暖,思念著六盤山的這種鄉愁猶如陳年汾酒越陳越醇。

曾記得,1984年初冬,十月小陽春,固原這個季節不是甚冷,一個豔陽高照的週日下午,我相約幾位同學一起由中山大街北出,來到固原俗稱的北塬。固原北城牆保存最完好,當年明朝九個邊塞重鎮之中,負責大西北防務的“三邊總鎮” 之遺存清晰可見,清水河由南而來,繞著固原城拐了個大彎,在北塬西北角折向北方一路匯入黃河,從這大拐點處往東走向,一段秦長城依稀可辯,它宛如一條長龍,蜿蜒於六盤山的崇山峻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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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漢武曾駐足此地,這裡曾是森林茂密,水草肥美的養馬基地,蒙恬、衛青北擊匈奴的戰馬不知有多少出自此地。憑弔追思,感懷古今:人在神面前是偉大的,人在歷史和大自然面前又是渺小的,遵循自然規律,恢復生態平衡,固原山川何時再披綠裝,再現無限風光?

蒼野、古邑、秦長城,還有靜靜流淌的清水河,寄託我多少青春夢想,留給我幾多溫馨的回憶。曾記得,1985年春節期間,到劉平家拜年他不在,我卻受到劉平他母親的熱情款待,糖果、瓜子、油香、饊子,還有八寶蓋碗茶一樣又一樣的,一股勁往上端,使人有點眼花繚亂,應接不暇,好一個慷慨好客之家。在固原這樣的人家很普遍,在我的許多同學家,以及後來我的同事家都受到過這樣盛情難卻的款待。

固原人不僅熱情好客,而且深明大義,有較強的互助意識和大家族意識,我的同學中有不少人為了求學寄宿親友,像登科在姑媽家,“阿丘”在大哥家,陳勇在姨夫那裡,盧志章住在父親的朋友那裡,情況各有不同,但我的觀察和感覺是,不僅他們自己沒有寄人籬下的難堪,就是我們同學去了也同樣受到熱情招待,因為固原人深深懂得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幫人求學成事業,功德無量。

我是地地道道的漢民族,但在回族聚居的固原,我時常被當成老回回,因為鄙人鼻樑高、眼窩深、加上絡腮連鬢胡,頗有西北穆斯林的外貌特徵,為此我不僅不覺得難堪,反倒有一種說不清的自豪,細細思量是固原回漢人民和睦相處,互敬團結的時代佳話將我深深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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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固原城分為內外城,內城居漢人,外城關里老回回,解放後,得益於黨的民族政策深得民心,回漢人民長期雜居,相互交流,互相影響,和睦相處,親如一家,這種民族大團結氣氛到了漢人的春節和穆斯林的開齋節時表現的尤為突出。過春節,回民兄弟拿著油香稞子、油炸饊子等富有民族特色的禮品給漢人拜年;遇到“開齋節”、“古爾邦節”,漢人也提著紅棗、紅糖等禮品到回民兄弟家做客以表祝福。禮尚往來,禮輕義重,可貴的是那份真誠的祝福,祝福民族團結,祝福幸福生活,祝福豐收喜悅,祝福固原明天更美好!

春柳秋風東逝水,魂牽故地讀書時,蕭關闊別十七載,攜兒帶妻尋夢來。2007年暑期,我們一家三口回固原,長途旅行,一路顛簸,車出甘肅平涼市不久,即駛入寧夏境內。由較開闊的涇河川地,到狹窄的山埡峽谷,平銀公路在河谷中穿行,兩邊千仞山峰險峻挺拔,六盤山的偉岸,蕭關故道的艱險,即使乘坐現代交通工具,旅行者也可領略一二。

汽車到達固原人俗稱的三關口,據說古蕭關即在此處,向前行,穿越六盤山隧道,眼前突然一亮,雨過天晴,空氣清新,松柏蒼勁,灌木叢生,翠綠欲滴,賞心悅目,生機盎然,無限風光。不遠處中寶鐵路出涵洞,過橋樑,似飄帶,如長虹,古老與現代,夢幻與現實,如詩如畫、催人遐想。遙望長征紀念亭,深情吟唱《清平樂》,偉人氣吞山河的壯麗詩篇,開發大西北新時代奏響的樂章,怎能不叫我如痴如醉、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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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蒿店,穿什字,走開城,汽車一路行,我是一路看。闊別十七年,舊貌換新顏,封山育林初見效,山花爛漫迎客來。映入眼界的是:草多了,樹多了,山綠了,往日低矮的土坯茅草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紅磚紅瓦的一串串農家院落,若在別處這也許算不了什麼,但是在固原,在素有全國貧窮落後之冠稱謂的六盤山區,在我看來眼前這一切,絕對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那稍加裝飾的牆角鬥簷,更彰顯房屋主人的情趣和樂觀。

一路激動,一路喜悅,不知不覺,車已駛入固原市區,因重修南河灘大橋,故汽車未走我原先熟悉路線,失去了參照物,汽車在固原新市區穿行,我卻茫然不知行進在哪裡,只是覺得道路寬闊暢通,樓房新穎漂亮。車轉來轉去突然固原博物館映入眼簾,我猛然驚喜,這不是政府街嗎?我們到家了!

固原博物館坐落在政府街西端,雄渾莊重,風格獨特,屬固原地標性建築。固原歷史上即是邊塞要衝,也是東西、南北文化的交匯地帶,所以文物古蹟、軍事設施遺存甚多。戰國時築的秦長城、北魏開鑿的須彌山石窟等古蹟,以及北周柱國大將軍李賢夫婦墓出土的等眾多文物都見證了固原在歷史長河中的不俗過去,其中稀世珍品波斯鎏金銀壺訴說著絲綢之路曾經的輝煌與傳奇,以國寶級文物之價值成了固原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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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歷史厚重的固原,家父羅維也曾盡過綿薄之力,他應邀參與修志工作,正文七十萬字的《固原地區志》,他撰寫了其中兩篇兩章約七萬字。在該志首發儀式上他寫下了這樣的感慨:“氣盛卻逢時運舛,無端才智付流年。雄雞不唱黃昏晚,老驥但愁木櫪閒。煉字命筆修方誌,謳歌把酒贊河山。雕蟲休道尋常事,竹帛精鐫惠後賢。”

那時我們家就在固原行署西家屬院,與博物館近在咫尺,對面是依託固原明朝時的內城牆為土山栽樹成蔭,挖池成湖,逐步建成樹木繁茂,鳥語花香,湖水盪漾,回欄曲折,供人休閒娛樂、晨練舞劍之佳所的小西湖公園。公園最高處有民國時期所建的實心磚塔一座,周圍可能容納數十人,這一制高點實際是原內城牆的大拐角,也是登高環視固原全貌的一個好去處,所以在固原生活時,我常在此登高任興遊,暢想望星空。

1987年,我從寧夏財校畢業分配到固原地區醫院,在此工作的三年中,我與許多同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我的同事李懷英已經退休在家,聽說我回來了,在醫院,在我的故居,在我住的賓館到處找我。在她家相聚時,拉家常,敘往事,談變化,贊盛世,其情如回家,其樂暖融融,最後約定第二天一早由她兒子用自己的“夏利”車,帶我們遊覽固原新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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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紀,大手筆,是對中央大街的第一印象。雙向八車道,南接高速公路,北抵開發新區。東是市政府,寧夏師範教育學院建築群;西有回民中學,固原體育館等大廈拔地而起。昔日的天塹短山頭,今天稱謂古雁嶺,十年栽樹綠成蔭,鳥語花香展風姿,森林公園納廢氣,固原脊樑新中心。明家梁山坡,魚鱗坑密佈,松柏樹茁壯生長,松濤洶湧令人期待,不是親臨此處,絕對不敢想象這朝氣勃勃、氣象萬新的城市就是固原。

在乾旱少雨,植被稀少的大西北長期生活,那荒山禿嶺,那戈壁沙漠對心靈的刺痛無法用言語表達,對水和綠色的渴望,對山變綠,水變清的痴迷,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所以一草一木牽動我心,滿目翠綠使人欣喜不已。憶往事,看變化,東嶽山如孔雀開屏,古雁嶺似臥龍欲起,東西對峙,遙相呼應,滿目翠綠,生機勃勃。山變綠水變清,鱗次櫛比的樓群隨著山城地勢的起伏而錯落有致,旭日東昇,紫氣升騰,朝霞映照,七彩爭輝,細細品味固原山城倒有一種繪畫的層次感,音律的起伏美。

建國以來,重教育,育英才,固原己形成一種良好的傳統,這也是西海固能成為寧夏文化高地的一個重要原因。解放初期,這兒的教育是十分落後的,尤其是在回民中,象女娃娃上學那是一種讓家人覺得很丟人的事情。甲子輪迴間滄桑鉅變,就是這片貧瘠而蒼涼的土地走出了多少優秀的兒女。僅以文壇為例,不僅有郭文斌、石舒清等男兒活躍於全國文壇,以馬金蓮為代表的回族女作家同樣巾幗不讓鬚眉,綻放著六盤山花的淡雅清香。全國第一個“文學之鄉” 落戶西海固之西吉縣,這一多少有些讓人驚訝的結果背後其實乃是名至實歸,因為這一收穫是有堅實的群眾基礎做支撐的。當你走入西海固人家,就是普通農戶,不少人家整潔簡樸的中堂之內總是懸掛著字畫條幅,其折射出的西海固人對傳統文化的那種執著與堅守,讓我這個從華夏文明發祥地來的人很是汗顏和震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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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父親是右派的緣故,在寧夏時,我有幸結識一些與父親遭遇相同的人。像丁俊德大爺他本是河南孟津人,也是更正“右派”問題後,再度執鞭從教的,做為虔誠的穆斯林他從1950年開始在固原從事教育工作,直至70多歲才離開講臺,在固原教育界可謂德高望重,是大家公認的西海固民族教育事業的拓荒者;他還是民盟成員、政協委員,在固原社交廣泛、消息靈通。我們家在固原時,他經常來看望父親,並總能帶來一些很有價值的信息。就在我們家故居,從他們兩個難友加摯友的交談中我常受到啟發和感悟。當時十八歲的我日記中有這樣的記載:“他們是十分平凡,但風風雨雨幾十年,歷經磨難痴心不改,平生孜孜書寫這一個大寫‘人’字,劫後餘生對祖國、對人民依舊一往情深、肝膽相許;其胸懷、其境界,哪是一些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孃的人可以理解的。給我的啟迪是,莫要自卑我們的平凡,是星星就要閃光;莫要嘆息道路的艱難,堅定地走下去就會擁有明天!”

父親去世多年,我們全家也離別了固原,可是,多年來對六盤山,對父親的知己總有難以割捨的掛念。2010年,因故居拆遷而回固原,臨別時刻母親終於打聽到丁大爺的新住處,於是我與母親找到了他兒子的家,將睡夢中的丁大爺叫醒。八十八歲高壽的他自然有些老態,但還很健朗且思維敏捷,對我們的突然來訪很感意外和高興,並激動地指著我給他的家人介紹說:“他父親與我是‘西湖勞教農場’的難友,那時在一起只有與他父親、與張賢亮可以講真話,可以講心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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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相見又匆匆道別,丁大爺緊緊握著我倆相擁的手,久久不懇鬆開,兩目飽含深情注視著長相酷似家父的我,鄭重地說道:“再回固原時多帶兩本《星光隱現》回來……”一席說得我難以自控,眼晴開始溼潤起來……

風雨滄桑憶往事,歲月見證此真情。也是在2010年那一次回固原,白天將故居拆遷事宜辦妥,晚上就去陳剛家拜訪。當年從財校畢業初到工作崗位,陳剛象兄長一般工作上幫助我,生活上關心我。那時才上幼兒園的他兒子丁丁,已大學畢業長成一個大小夥。與他們一家相見感慨良多,二十多年的歲月帶走了青春年華,二十多年相隔千里,不帶任何功利色彩的交往中,凝結而成的純潔友誼留給我們親人一樣的思念和關懷。陳剛夫婦得知我母親此行也回到固原,第二天一早就提著枸杞等寧夏特產特意找到賓館來看望我媽。這一厚道而真誠的舉動讓我頗感意外,感動之餘我一再叮囑陳剛:丁丁結婚時要一定告知我,到時我定會專程回來。

2012年,我為丁丁的喜事千里奔波回固原,兌現承諾的同時,我帶著父親的自傳《星光隱現---- 一個老戰士的自述》再次看望丁大爺,正是這次拜訪,讓我對他的人生經歷和與固原的生死情緣有了新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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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少年時期是在河南老家度過的,後隨祖父在平涼就讀於隴東師範,當時正值抗戰時期,為抗日救國而報考了黃埔軍校之蘭州分校。空軍通訊專業畢業後,第一次乘機從蘭州起飛後,對同機的一對年輕上尉夫婦有著良好而深刻印象,到漢中因見接機的是一位中將軍長,而在驚訝之餘才明白,那帥氣英俊、端莊嫻淑的這對夫妻是蔣緯國夫婦。爾後幾年在重慶、在南京他見過國共雙方許多高層人物,包括蔣介石、周恩來在內。同時他還漸漸認識到國民黨獨裁統治之黑暗,閱讀著《新華日報》開始對共產黨有了同情和嚮往,所以,在鄭州駐軍時,曾動用回民這層特殊關係,營救過當時我地下黨組織焦作負責人王有道出獄。1949年,當其所在的空軍于衡陽準備向臺灣撤退時,他想方設法留了下來,為的是迎接新中國的到來。

1957年,在固原任教期間被打成右派,勞教四年後,直到1978年復出工作,十六年間就在固原三營田間勞作。在右派是政治賤民的年代,是三營的回漢農民幫助呵護他們一家九口人度過了共和國曆史上最為是非顛倒、堪稱浩劫的時期。八十年代初,各地教師都是青黃不接,優秀教師就更稀缺了,為了報答三營回漢群眾的深情厚義,已在固原回中任教的他,不忍心三營中學畢業班的農家子弟沒有歷史老師,而將兩校課程交叉安排,他則開始往返兩地代課。固原城至三營單程90華里,而當時已經是六十多歲老人的他整日勞累著、奔波著,但卻快樂著、欣喜著,因為八十年代那是一個百廢待興、充滿朝氣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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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以後閒暇時間多了起來,他也曾滿懷遊子之心回過老家,可目睹了他曾相助過的同莊人待人接物也都是那麼健忘冷漠時,他那顆熱切的心感到了痛徹的寒意,傷感中再也不想回老家了;可是三營人始終不變的善良熱忱又讓他在多數情況下,不敢輕意回三營去。兩廂比較,讓飽經風霜,閱歷豐富,60多年來,耕耘於固原,紮根於固原;曾是中國歷史學會會員的他,在熟知世界三大宗教教義基礎上,以一個接受過“五四” 精神知識分子穆斯林的體驗,現在完全徹底,從心靈深處將固原視作故鄉了。

去年仲夏,我隨五弟又回一趟固原,事由起因,觸景生情,便有了本文開頭的兩段文字。因這次來去匆匆,在固原待了不足二十四小時,在陳廣州坐東的同學相聚宴會上,性格直爽、快人快語的他對我說:“以後待不夠三天干脆就不要回來……”其報怨背後的那份情義我豈能不深知呢?所以當即和同學們約定:我至少兩年回一趟固原,並總待夠三天以上。

近些年我雖常回固原,但因職責和責任之原因我的確又不能長期生活在固原。然而,六盤賀蘭總牽我心,先是對《印象寧夏》,繼而《這裡是寧夏》,對寧夏衛視這擋節目我情有獨鍾,多年來始終關注著寧夏的滄桑變化和社會百態,所以當細讀《馬蘭花開》時,不僅覺得親切可信,而且在我看來馬金蓮塑造的人物,講述的故事,展示的畫卷,弘揚的精神就是女性版之《平凡的世界》,並帶有濃郁的西海固穆斯林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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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屋及烏,清水河流淌在心中,由馬金蓮我想到了我所熟知的許多固原知識女性所展現的時代風采。

六盤山走來,清水河養育。掠過黃土峁梁四季的風,為你打上高原紅的胎記,可那閃動的目光,依然明澈溫柔似波水;鍋碗瓢盆的歲月交響,讓那個多夢的少女,收藏了魚尾紋的滄桑,驀然回眸的瞬間,真誠而燦爛的笑靨,沖淡了往日所有生活的煩惱與憂傷。

似水流年,人生如常。一路艱辛,鏗鏘前行的步履,回應著六盤松濤的洶湧;塵風俗世,怎奈何楚辭唐詩滋養構建的孤傲內心。

回味品曾經,酸甜苦辣都在胸,“花兒”飄蕩在隴原曠野,“口弦”吹響在朦朧月夜;仰望清真寺新月尖頂之上的藍天白雲,聆聽真主穿越時空的深沉喚禮,經聲讓你心如止水,信仰使你虔誠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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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于山水,見證於文字,質樸的山妹,安拉的尕妮,你是那麼靈動輕盈,恰似一隻春燕喃呢,振翅翱翔中,俯瞰著賀蘭山闕的雄渾壯美,側掠大地時,吟唱著塞上江南的柔情綠意!

今年國慶前夕,著名作家張賢亮的突然去世,勾起我對血脈相連、志趣相投的父親與遙遠故地朔方的一併思念,繼而轉為對父親與張賢亮叔叔,在寧夏西湖勞教農場時曾經的難友,九十二歲高齡的丁大爺之掛念。在寫下“背影遠去精神在,薪火相傳激後輩,他鄉故鄉愛戀深,孜孜以求念蒼生。”的感言後,我強烈地意識到我不能按部就班如起初與同學所約等明年才回固原了。

因在《散文世界》獲獎而於金秋十月赴京培訓歸來,將單位工作和家中瑣事做些必要的安頓後,我便深夜踏上南下列車,到西安換乘班車,在大西北入冬初雪、朔風蕭瑟的蒼涼雄渾中,再次急切地日夜兼程向著六盤山而行,因為西海固正以她的厚重深沉和博愛淳樸召喚著我歸來。

固原 我心靈之故園

一路上回憶著往事,思考著人生。

從小我就有修身、齊家、平天下的志向,長大了漸漸才懂得自己缺乏安邦、治國的才幹,在夢想與現實的巨大落差面前是怨天尤人,彷徨消沉呢?還是審視自己,合理定位,有所為,有所不為呢?我的選擇是後者,因為“位卑未敢忘憂國”在我的心靈深處早已烙下深深的印記。

知行合一,踐行明志。失敗、挫折、不如意,一切的一切都讓它成為過去,對待生活,猶如我對待每天喝茶一樣,把苦澀當作享受,需要慢慢來品嚐。苦澀的生活+自由的思想=激情和靈感。

所以我在想,也許是大唐邊塞詩詞讀多了,也許是距離產生美感,也許是西北人還沒有進化到象我們一樣“聰明”,總之對大漠孤煙日落圓,朔風蕭瑟胡楊立,我總有一種心靈歸宿之感,六盤賀蘭總牽我心,我也說不清這是一種對現實的逃避呢,還是一種對理想境界的守望追求?

我們家人對寧夏難以割捨的何止我一人,先說我的四弟,他是草根打工者,年幼的一對女兒是雙胞胎,一家四口的經濟來源就靠他一個人擔負,不比我的條件還可常回固原看看;所幸網絡時代,在承負生話重擔的閒暇之餘,他可以通過手機時常留心著固原《大城小事》這擋節目,關注著遙遠故地的百姓生活和故事,固原同樣牽著他的心,他的處境和心情我又怎能不理解呢?養家餬口求生存,煤海之中的故土遠勝於經濟欠發達的寧南山區;可那古道熱腸的固原人,總讓我們家人倍感親切可敬。我的五弟是某民營企業銷售部門經理,與大江南北人的多有交往,可謂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許多地方的人都有認知,可一說起固原人他由衷地特別認可。在比較鑑別中,我們家人的共同感受是:西海固地方雖貧瘠可人厚道著哩!

社會如何變遷,財富如何重要,人活著總需要點精神追求做支撐,尤其是在金錢至上、道德淪喪、浮躁迷茫、信仰缺失的當下,我們疲憊的心靈總需要有處安放呀!

我與固原沒有離奇的故事,但卻有真切的感受,在我看來固原之美既在歷史厚重而深沉,文化多元而神秘;更在西海固人厚道善良、民風淳樸,樂觀豁達、堅韌不拔,對我們這個東方巨族的文化根魂有著更好的繼承和守護。對這在一定意義上,文化與經濟相悖的現象,學識淺溥的我真的不知道該為固原欣喜呢?還是該為我們憂慮呢?我只是真切地感知到遙遠的固原,蒼涼的固原,鉅變中的固原,堅守中的固原,心靈之故園在我心中總是那麼沉甸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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