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3 尋找領袖:再見,“韓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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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領袖:再見,“韓寒”

▲韓寒,曾經的80後“領袖”。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運,當包括韓寒在內的80後的青春依然糾結於功利與理想的對峙,依然對曼德拉和格瓦拉的光輝歲月念念不忘時,00後們早已不再糾結——

他們被稱為“精緻的自我規劃者”,不會再給胡適、魯迅甚至李開復、蔡康永們寫信,在全球化、互聯網、認識迭代不斷衝擊和刷新中,老一輩的規則土崩瓦解,新的社會洪流快速迭代。

韓寒已老:00後的青春檄文

在百度貼吧韓寒吧,一篇題為“作為一個00後,我覺得有必要出來說一句了”的帖子被置了頂,樓主直言不諱:“你們這些大叔大嬸什麼的,理論都弱爆了。知道00後都是些什麼人麼?我們都是站在新時代前端的新人,未來在我們手上,你們老了。”

80後、90後的叔叔阿姨摸著日漸稀疏的毛髮,還沒感慨完自己已逝的青春,00後們的第一批代表團已抵達成人世界。在一期綜藝節目中,00後CEO狂懟90後:“當我拿幾十萬上百萬的投資和獎金的時候,很多成年人還在打著王者榮耀,拿著基本工資,過著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此時,36歲的韓寒走到了自己的第三個本命年。邁向“不惑之年”的他由曾經的“斜槓青年”轉變為“中年商人”,外在的稜角逐漸“被包裹在了絲綢裡”。他的電影、公號、書店愈發聲勢浩大,但影響力遠不如以前那樣聚眾且抵達準確。

韓寒是博客時代的寵兒,那個時代的特徵其實是一種單向輸出內容的方式,某種程度上說,作者是被讀者仰視的。日後,微博的出現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互動狂歡,韓寒在那個碎片化的城池中,玩耍得遠未有那些大V如魚得水。再後來,微信公眾號時代降臨,內容輸出者們突然從作者變成了小編,人們連一千字的文章都甩一句“太長不看”。

從這開始,韓寒的很多特質就已經改變了,而被削減掉的很多部分,都是以前讓韓寒得以成為韓寒的東西。

作為一個反叛者,一個旁觀者,韓寒最初的盛名由尖銳、勇氣和清醒築成。如果一直按照這條路子走下去,他應該成為一個更經典意義上的作家和處於危險地帶的評論者——但問題是,對於成為前者,韓寒的小說成績還遠遠不夠牛叉;而後者,囿於現實原因,恐怕要付出更多的代價,那代價顯然不是他想要承擔的。

所以,時代和情緒轉變之後,即使向資本投懷送抱,韓寒也很難重新引發人們的強烈關注。

相對於前幾代人,00後是利益意識超強的一代。我聽過一個小女孩說“我不要弟弟”,問她為什麼,她回答:“因為弟弟將來跟我搶房子。”“12歲女孩割腕讓母親流掉二胎”“8歲男孩要父母籤保證書才同意要弟弟”……這類新聞大家見怪不怪。對這些祖國花朵而言,房價是他們經歷的“大事件”,決定未來他們的福祉,足以給他們的成長留下深深的烙印。

這絲毫沒有貶意,我們像他們那麼大的時候,且傻且天真,傻乎乎夢想著國家甚至全球的事業,利益算計比如房產歸誰是進不了我們心裡的。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上世紀80年代,李燕傑、曲嘯、彭清一等一批德育導師曾在改革開放前沿蛇口與當地青年辯論,認為淘金者“為了個人利益,特區不歡迎”,引發青年反感乃至當場反駁。時代變了,學生們會說,“老師,您說的豪氣干雲,讓我們熱血沸騰,但一走進社會全不是那個意思”。

正如韓寒說,方圓幾公里都找不到一個勵志故事。你只有快快讓路,為年輕人騰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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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婉的武亦姝,以詩詞的形式,呈現出00後對古典文化的熱愛。

現在的“00後”,到底有多自由?

在經過幾代人的跋涉之後,00後們終於擺脫了80、90後們的“過渡”狀態,從身體到心靈,都更加解放。

五集紀錄片《零零後》中,小姑娘一一從小熱愛獨處,總是一個人吃飯到最後,認為“我不想交朋友”“我有這個權利”。在幼兒園的老師看來,這也並不是什麼嚴重的性格問題,而是“能夠自己打發時間”“自己的韻律不被外界打破”,是一種“高貴的姿態”。

紀錄片中的另一個孩子劉嘉陽不喜歡國內的教育,乾脆選擇出國,在被視為擁有更多元、更人性的教育體制的美國過得如魚得水。用他自己的話說,“要是接受傳統教育,我早就被退學了”。

他們似乎逃出了我們小時候要歷經艱難才能完成的從“自然人”向“社會人”轉變的過程。接受著最新育兒觀念的都市中產在貫徹著盧梭在《愛彌兒》中的主張:一個理想的人,應當是最大程度保存其自然天真之人。

這樣的觀念並不是到了00後一代才開始出現,而是一種自80年代以來一直在不斷蔓延的思潮。

十多年前,以韓寒、郭敬明等“新概念作文大賽”的優勝者為代表,80後的概念橫空出世。他們的訴求正是“做自我”——一種挑戰社會既定規範束縛的、純粹自然的自我。同樣,90後在青少年時期每一個寒暑假反覆觀看的電視劇《還珠格格》,其中也凸顯了這樣的觀念。

從80後、90後到00後,這幾代人不再像其前輩們那樣擁抱“社會”、不再立志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而是開始以“個體”作為生活的尺度。

往前追溯百年,一輩輩年輕人在整個社會中的位置數經變遷。有時,被賦予過於沉重的革新標籤,有時,被推至波瀾前方負重。而今,年輕人有了更多的自主,崇愛個性和自由,在青年與中年人之間,發生了一種朝向未來而割裂過去的“權勢轉移”,這對於崇尚經驗與積累也因此尊奉老者的中國文化傳統無疑是一種巨大的逆轉。

但青春文化既可能是天使,也可能是魔鬼,正如已故臺灣學者黃金麟的分析,這毫無疑問也會培養一種“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一個八十歲的身體裡,極可能蘊藏著一顆十八歲的靈魂,而一個二十歲的青年,卻很可能具有垂垂老矣因循守舊的心態。如蔣方舟所言“我承認我不曾歷經滄桑”,只能說是一種未經檢驗的自然天性,而一箇中年人,在歷經了許多人間滄桑甚至苦難之後,仍舊對於夢想、正義、平等、未來和人心懷抱著一種謹慎樂觀的期待,一種浪漫主義的激情,這才是“真正的天真”。

正如作家陳冠中所言,在這個沉痾遍地狼煙四起的世界,能夠活出時代的矛盾,將所有的毒藥轉化成養料,並孜孜不倦地追求自我的心靈建設與知識視野更新的人,就是一種真正的青春狀態。

當我們在B站觀看《零零後》時,一條彈幕閃過:“我們這兒的00後都已經進富士康了”。當北京的中產階級二代還在為如何處理個體與社會的關係而苦惱時,中國另一些地方的孩子甚至來不及考慮這個問題就已被捲入了社會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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