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5 重讀科學偶像百年前旅行日記 1922,愛因斯坦錯過的中國之旅

武漢晚報6月25日訊(記者李煦) 愛因斯坦在1922年的旅行日記裡說了對中國人不敬的話,很奇怪這事現在才被輿論界注意到。

其實早在1年前,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的《愛因斯坦在路上》裡就引用過他的那些說法。所不同的是,這回是由英國媒體報出來,於是形成了一波小熱點。

到底是怎麼回事?有必要審視一下愛因斯坦1922年的亞洲之行。

他給”北大開出“優惠價

當時愛因斯坦很缺錢、而且想出門“避風頭”。

1919年他離婚又再婚,一下子要承擔兩個家庭、4個孩子的贍養費;他在德國大學教書,但是戰敗的德國通貨膨脹嚴重;他預估自己要得諾貝爾獎了,但是離婚時已經約定,如果得諾獎,獎金歸前妻。

那一年,一支探險隊在南美觀測到了太陽光線在引力場中的偏折,從而證明了他的廣義相對論。全世界、包括中國的報紙都大幅報道了此事,他成為世界級名人,很多人求他的簽名照,但是他出售簽名照的收益都捐給一個孤兒慈善基金。很多猶太組織請他出面募捐,在中東建一所希伯來大學,他也答應了。

比起經濟,更加困擾他的是德國的政治氛圍。1922年,與他的和平主義理念相近、同為猶太人的德國外交部長遇刺,傳說他的名字也在激進組織暗殺名單上,他立刻減少了自己的政治宣傳活動。

正在此時,日本出版社“改造社”請他去日本講學一個月,報酬是2000英鎊,外加700鎊旅費。那時英鎊實行金本位制,1英鎊對應7克純金,日本人相當於拿著近20公斤黃金請愛因斯坦“日本遊”。

日本人也是“論證”過的。之前羅素在遠東遊歷講學,日本人請他說出世界上3個最重要的人物。羅素說了兩個:列寧和愛因斯坦。於是日本人就請了愛因斯坦,同時制定了嚴格的合同條款,不但日程緊湊,而且要求愛因斯坦不得在規定以外的公眾場合發表談話(後來愛因斯坦在日本的演講門票標價3日元,夠一個普通日本人吃10頓飯)。

其實,中國方面對愛因斯坦發出的邀請比日本要早。

1921年,北大校長蔡元培在德國拜訪了愛因斯坦,邀他來華講學,當時愛因斯坦因為日程衝突加上酬金不夠而沒有答應。1922年3月,北大從中國駐德使館得知愛因斯坦要去日本,於是再度發出邀請,並希望他先來華。

愛因斯坦答覆的大意是:在日本呆4周,在中國呆2周,雖然你們邀約在先,但是日方條件更優厚;中國冬天可能暖和一些,所以在中國過冬,先日後中。

4月,蔡元培致電愛因斯坦,承諾每月酬金1000元;此外負擔他在京期間的食宿。

愛因斯坦三週後回信,重申“兩星期”,此外酬金由1000中國幣改為1000美元,在京食宿之外,並要求負擔他夫婦二人從東京到北京和北京到香港的旅費。愛因斯坦解釋說:美洲各大學都在請他,費用都比北大開得高,如果他對北大要價太低,就不好辦了。

當時北大經濟困窘,蔡元培找了梁啟超當贊助才有底氣,7月22日,中國駐德公使致信愛因斯坦,告知北大已接受他的要求;兩天後愛因斯坦回信:“擬於新年前後到北京。”蔡元培8月收到這個消息。

1920年代初,北大文科學長陳獨秀月薪400元;北大文科教授兼哲學研究室主任胡適300元;北大教授兼國史編纂處主任周作人240元。那時一銀元約等於0.5美元,愛因斯坦兩週要價1000美元,相當於4000銀元一個月,這個價不低。可是比起日本人開出的一個月2000鎊(摺合1萬美元),這個價又很優惠了。

“溝通不夠”與“實力不足”

1922年10月,愛因斯坦夫婦乘船,過蘇伊士運河,經斯里蘭卡、新加坡、香港,11月13日到了上海。

他在上海只停留了不到24小時,但是在此地接待他的是日本改造社的人。見記者、吃飯、逛戲園、到中國紳士家作客等等節目,雖有中國人陪同,也沒有北大的人。

隨後愛因斯坦去了日本,此時蔡元培在京為致愛因斯坦的歡迎信收集簽名。12月8日這封信發出,此時愛因斯坦已經離開上海3周;12月22日這封信才到愛因斯坦手中,此時他已經取消了北京之行。

他回信蔡元培,大意是在日本等了5周,沒有得到北大方面的消息,認為北大不準備踐約了,於是取消計劃。

蔡元培失望又困惑,在《北京大學日刊》上公開了這封回信並寫了一個跋,表示早經約定,“本沒有特別加約的必要”,致函歡迎“是表示鄭重的意思”云云。

僅從以上經過來看,北大方面沒有派人到上海打前站,對比日本改造社辦事的周密嚴謹,無疑落了下風。

聯繫時局來看,其實還有更深層的因素。1922年4月,第一次直奉戰爭在京津一帶展開,此後半年,北京內閣換了5次。當年8月到10月,蔡元培等北京8所高校的校長6次聯名辭職,原因是北洋政府已有5個多月沒給高校發薪水。

中國的這些動盪消息,傳到了愛因斯坦耳朵裡,他8月底在一封信中寫道:“我可能將在中國做幾場講演,迄今我已收到了北京大學的邀請,但鑑於中國國內普遍存在的重大困難,我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能夠履約。”

可見,愛因斯坦有這種疑慮,他需要進一步的確認和保證;北大方面則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明面上是溝通不夠,實際上是實力不足,軍閥混戰的大環境不利於科技文化發展,遑論國際交往。

蔡元培也對“實力”有所體悟,在那篇跋中寫道:但願一兩年內,我國學者對於學術有所貢獻,可以引起世界著名學者的注意;我們有一部分人能知道,這種學者的光臨,比什麼鼎鼎大名的政治家軍事家重要幾十百倍,也可以用一個月費2000鎊以上的代價去歡迎他,不見得愛因斯坦不會專程來一次中國

記者手記

不必人云亦云

今天去審視近百年前的私密日記,然後扣一頂“種族歧視”的帽子,不如直面歷史。

如果要說歧視,愛因斯坦在耶路撒冷哭牆看到猶太人虔誠祈禱、擺動身體,對自己的民族,他說“可悲””智力低下“,“只有過去沒有未來”。可是到了特拉維夫,看見一座新城欣欣向榮,就又寫道:“我們猶太人充沛的活力真是令人驚訝!”

他沒有什麼民族觀念,但是有同情心。在香港,他看見中國人是怎樣幹活的:“這些飽受苦難的男女乾的活是敲碎石頭或者抬石頭,一天只賺5分錢,那些沒有善心的經濟機器就這樣無情懲罰他們的生殖力”,但是,“前不久在一次增加工資的罷工運動中,這些勞工組織得不錯”。他指的是1922年蘇兆徵等人領導的香港海員大罷工,英國人在那次罷工中製造了“沙田慘案”。

愛因斯坦愛美女,在日記裡每到一處都要點評,尤其喜歡點評他的東道主,誰家的太太“嬌美聰敏”,誰家的女兒“金髮碧眼、皮膚白皙”,在路上看到一個“打扮精緻”的女孩,某次晚宴上自己身邊坐了個“迷人的維也納女士”,等等等等。

可是他懂得大是大非。日本人把他招待得很好,他對日本印象也不錯。可是“九一八”事變之後,他是最早站出來呼籲制裁日本的人;英美坐視日本吃掉中國東北,他聽了某個美國外交官的高論後,在日記裡說此人“智慧但是沒有道德感,這是一切不幸的源頭”。

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就必須要有實力。中國人通過自己努力實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建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強國,這是愛因斯坦也無法預見的,更是中國人自信的來源。什麼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什麼叫輕飄飄居高臨下,誰是患難中的真朋友,誰是有歷史欠帳的人。不必人云亦云,把話語權拱手讓人,歷史就在那裡,自己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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