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3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慢慢地,慢慢地我悟到了,所謂的父子母女,就是你和他的緣份,在今生今世不斷的欠、不斷的還。我欠父親的愛,這輩子是無法償還了。於是我就把我欠父親的愛,通過我再承傳給我的女兒;女兒也不必還我了,她再承傳給她的兒女……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這幾年,我又一次重建所謂的桃花源,並非什麼隱居那樣風雅。這是屬於我和女兒心中的桃花源,系親情一脈,源頭追溯到我早年故去的老父親。

在2006年時,我還在報社工作,白天奔走在都市的大街小巷採集資料,晚上還得整理思路急急趕稿。於是在忙裡偷閒之時,經常逃離逼仄的都市,跑到附近農村去透透氣。後來我乾脆到郊區的一處山林深處租了幾個山頭,造了幾間小屋。那裡有山有水,藍天白雲,空氣清新,有看不到盡頭的林海。每逢週末,我帶著女兒躲進山裡,陪著她體驗村野,趟徉在都市和農村的兩極之間,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幾年。後來桃花源那幾間破屋在拆建中灰飛煙滅,早已不復存在。

此後,我和女兒竟然都有了桃花源的情結,這段彌足珍貴的經歷,在女兒幼小的心靈種下了一粒種子。2014年,我攜家小離開都市,回到故鄉重建桃花源,時間又一晃三年過去,女兒已經十三歲了。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一)我欠父親的,這輩子永遠無法償還了

1994年,我從三江攜一麻袋衣物,揮別老父親,坐著罐頭魚一樣擁擠的火車,渾渾沌沌捲入南下潮。就在柳州火車站開閘洩客的一瞬間,感覺自己就像一滴水,瞬間便融入那滾滾的人潮中。那一晚,我第一次看到都市迷離虛幻的夜景,抬頭是萬家燈火,那裡沒有一盞燈是屬於自己的。此後,為求得那一盞燈火,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酸楚嚐遍。

當我從派出所拿到的第一張暫住證時,並沒有因為自己可以合法寄居在都市而感到高興,而是我更加清醒的意識到,柳州不是我的家,僅是暫住而已。那些年,我扛著那個麻袋行囊,隨著民工隊輾轉於市內的各個建築工地,為他人建起了無數高樓大廈與住宅小區。後來我們又進工廠當民技工,時值最後一批福利分房。我們這些人又充當臨時搬家隊,幫著全廠換房的職工搬家,搬完了這家搬那家。一幫民工看著新房與舊房的交替,當時感覺是,這種有家搬的生活太幸福了,離我們太遠了。我們所有家當,仍填不滿那個麻袋。再後來,幾經輾轉才進入報社工作,曾經談過幾個女朋友,因為我沒有房,最終是心酸散場。

後來,生活有了改觀,我也成了家,買了大房。天生不安份的我,最終並沒有按部就班在報社繼續工作,我告別了十多年的記者生涯,開始新的人生轉型,下海創業。

創業艱難,當工作節湊越來越像快鞭抽打陀螺一樣,自己想停卻停不下來,我時時感到疲憊與空虛,有時女兒抱怨我沒有時間陪她,初為人父的我感傷得掉淚。事業小成,並沒有填補藏在內心深處的空洞,我一度對自己的人生意義產生懷疑。

這十多年來,我一路狂奔,沒有停歇過。

我家早年家道中落,兄長把房子家產變賣一空,父親傷心欲絕。不到二十歲,我便丟下年邁孤獨的父親一個人苦守大山,自己遠走他鄉,說是要打拼一片天地後,再回來看他。

有時甚至一年都沒有回家看他一次,總認為當時還沒有多大的成就,無臉見老父。因為我曾經發誓過,兒子一定要在城市成家立業,再接父親來團聚,讓他離開那個傷心的故土。

然而,多少愛在時光中等不及。

就在我買下大房子還沒有來得及裝修、女兒還在懷胎之中尚未出生的那一年,父親卻因病突然逝去,父子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上。年底他就可以當爺爺了,可是他永遠等不到了。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後來老家人說,其實你父親並沒有苛求你非要出人頭地,買大房接他去住,他才滿意。他是看著你能長大成人,有這份心,就滿足了。他很想你回來看他,多陪陪他,又怕擔擱你的工作,老人家有事無事經常到村口張望,卻沉默寡言,每每失望而歸。

而他這一等,就是十多年。

頓時,我驚醒過來,我自己苦苦追尋十多年的東西,價值竟是如此錯位與不堪。那間大房子此時又是何等冰冷空蕩,這個物質空間,沒有一寸一尺能承載得父親深沉大愛。我們到底追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

後來,我讀到龍應臺《目送》也慢慢領悟到,所謂父子母女,就是你和他的緣分在今生今世不斷的欠,不斷的還。我欠父親的,這輩子永遠無法償還了。於是我把我欠下父親的愛,通過我再傳承給我的女兒,女兒也不必還我了,她再承傳給她的兒女。

親愛的朋友們,趁你的父母尚在,好好疼惜他們,別再讓你的愛到最後,趕不上匆匆的時光。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二)我欠下父親的愛,通過我再傳承給我的女兒

父親走後,他的某些東西卻在我身上覆活了。

關於桃花源的想法,在孩子出生後,便開始有了這個想法。有人想不通,像我這樣好不容易從農村走出來,留在城市,怎麼又一二再、再而三折回農村去生活?一個算是功成名就的人,怎麼會如此作賤自己?

我只能向他們講述我下鄉生活最直接感受,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幸福。當年我開始在市郊建起第一個桃花源時,那裡一個佔幾畝地的小山,一磚一瓦都是我自己施工,東一塊西一塊像是女兒搭出來的積木,中間建一個池塘,讓女兒在大熱天可以戲水。飯是柴火燒的,附近村民的雞鴨牛成群在山上,女兒一天到晚都是追雞趕鴨的,一直狂到天黑,一覺就是睡到天亮。她的兩個小腿結實得像個槌子一樣,極少生病。

那幾年,我和孩子暫時逃離城市的擁擠,放鬆心情,盡情撒野,孩子有一個自由奔跑的地方。

在城裡,孩子玩的限制比較大,比如只能在家裡玩。外面的交通狀況、社會環境對小孩子而言,還是比較危險的。女兒兩歲時也上過幼兒園,通風不好,只要有一個孩子生病,就往往相互傳染,天生好動的女兒,很反感那裡的禁錮氛圍,一送到門口就吐。我也不主張對孩子進行太早的智力啟蒙,整個社會對孩子的期望值太高,給他們的壓力太大,兩三歲就讓他們學識字、舞蹈、鋼琴之類,並不管他們自己願不願意。

孩子從那麼小,人生已經排滿無盡的考試和學習,每想到這一點,我就感到壓抑。

在我和女兒的桃花源,女兒沒有這樣的擔憂,這是一個有花有草的地方,白天能夠看森林花鳥,晚上能夠看到星星月亮,可以隨意挖土玩沙,光著腳玩水,追雞趕鴨。一個報社的朋友拍下女兒捉蝴蝶的照片,放在報社公共空間,眾人評價,野外性十足,適合散養,和他爸一樣。我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多陪陪她,高質量的陪她玩,同時也讓天真無邪的孩子也陪陪我這顆被功利進代浸蝕得幾乎麻木的心。

有一天,她長大了,我也老了,再想讓她陪你,大多情形就像我和父親那樣,有多少愛在時光中來不及。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三)三代人牽著手,在這條路上影影綽綽的重疊

第一個建在市郊的桃花源雖然拆了,這一次我重回故鄉,再建了第二個桃花源,就是現在的柴門山居。

我回鄉居住這些年,深切感受到“房子與家”之間,隔著一個“愛”的距離。

女兒粘我,這件貼心小棉襖撫熱了我那顆冰冷多年的心,可說是挽救了我被功利掩蓋的靈魂,重啟親情模式。

我們在市裡搬了幾次房子,又從城裡搬回鄉下。她很小就懂得,父母在哪家就在哪,親情在哪家就在哪,而不是房子在哪家在哪,她不執著於房子,家應該住在親情裡。

她的安全感,來自家人的相互關愛,愛就是她的家,她住在愛裡面,在那裡她或歌或哭,只要有愛隨行,走到哪裡,她心裡都感到踏實。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有一次,她看著繪本《永遠的愛》哭得一塌糊塗,那是一本懷念爺爺的書,她問我要爺爺,我告訴她,爺爺的愛已經永遠照在你的心上了。我要謝謝女兒,我以她為師,開始一點點重拾愛和幸福的能力,心學會柔軟和包容,每當她那雙純淨明亮的眼睛看著我時,就像一面鏡子,照得我這個複雜汙濁的中年人無地自容。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我曾經歷貧病交加,知道美食的極致並非出自大廚之手,而是在飢餓時,家裡仍有一碗最普通的米飯。

我也曾經歷無家可歸浪跡街頭,知道最溫暖的家並非華麗之屋,而是流浪在外的人,心裡還裝著家人的關愛和牽掛。

有一種幸福,是必須以巨大的悲傷來支撐的,這是我這些“哭著笑”悟出來的東西。我心裡清楚,倘若沒有與之相對應的那種深沉悲傷來支撐,此時我的幸福也終歸淺薄。

現在,我珍惜過好每一天,時光流逝的每一刻。這幾年在村裡,我每天堅持送女兒上學,風雨無阻,那是一段我和父親曾經來來回回走過的山路,我牽著女兒的手,似乎能感覺到父親正穿越時空也正在牽著我的手,三代人牽著手在這條路上影影綽綽的重疊,溫暖在我們身上流動,我仍然是幸福的人。

我此刻想對父親說,爸,我回來了,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我們一家人終於在一起了。


再建桃花源時,父親,我帶著你的孫女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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