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3 軍旅生涯----烏龍江畔肖家道新兵連(一)

福州市流淌著一條江,叫閩江,所以福建的簡稱“閩”。福州還有一條江,叫烏龍江,七十年代,烏龍江大橋橫空出世,很是名噪一時。其實,烏龍江是閩江的分支,其上下游都叫閩江。閩江由上街那邊開始分岔,北支流叫白龍江(就是大家熟悉的臺江一帶的閩江),南支流就是烏龍江。烏龍江到了馬尾一帶又與閩江匯合,經亭江注入東海。

軍旅生涯----烏龍江畔肖家道新兵連(一)

中間那座橋就是1970年落成的老烏龍江大橋

小時候,我們站在福州的“八一七”大路上向南眺望,天氣好的時候能看見天盡頭有一斷崖狀的山峰,山峰頂部極像老虎頭,當地人稱其“五虎山”。烏龍江畔的五虎山下,是當年閩侯縣的祥謙公社所在地。1923年李立三領導的京漢鐵路工人大罷工,罷工委員會的委員長叫林祥謙的就出生在這裡;罷工失敗後林祥謙被軍閥吳佩孚所殺,為了紀念這位中國工人運動的先驅,尚幹鎮改名為祥謙公社。祥謙公社有一個村叫肖家道,文革前肖家道曾是“福建省少年管制教育所”所在地,這裡地處偏僻,四面環水,少年犯很難跑的出去。文革後,公檢法被砸爛了,少管所也解散了,於是,這裡就成了我們福建省軍區通信站的農場。1973年初,我的軍旅生涯,就從這裡開始的。

軍旅生涯----烏龍江畔肖家道新兵連(一)

五虎山遠眺

記得是1973年初剛剛過完元旦不幾天,我們幾個軍區後勤大院當年的高中畢業生被告知應徵入伍了。當我們得知終於就要走進解放軍這座令人豔羨的革命大熔爐去鍛鍊成長了,興奮與快樂的心情難以言狀。當時我們同批的三中同學,基本都走完了,就剩下我們這幾個人,望眼欲穿地等著入伍的通知 。我們梅峰後勤大院屬於鼓樓區人武部管轄,應徵入伍本應有鼓樓區人武部下發入伍通知書。當年我們走的急,也沒有去關注入伍通知書什麼的。八十年代,我調到福州軍分區鼓樓武裝部工作,擔任秘書,我就在浩如煙海的故紙堆裡,尋找1973年後勤大院我們這批入兵的相關檔案資料,當然也是好奇。結果,還真給找到了。

中午時分,我們一行大概十多人吧,從各自的家,相繼來到農學院後勤大院西配樓前,等車前往位於倉山區的福建省軍區。男兵只有我們7個,還有不少女兵,女孩子多,就成了她們的天下,鶯鶯燕燕、群雉粥粥的,很是熱鬧,看樣子,要飛了,她們要比我們興奮。

告別了我們的後勤大院,汽車開到了省軍區大院停下來,車上有一送兵的幹部拿著花名冊點名,說是點到名的下車。別小看這一漫不經心的點名,這可是關係到我們一生命運的關鍵點名呀!結果,我們7個男兵裡,嚮明、國強、宏剛與我4人被點中名下車,其餘的3個不知所措地留在了車上。車開了,我們使勁向車上的同學加鄰居喊再見。他們去了哪裡,我們不是太關心。後來才知道,他們被分配到了炮兵。我們呢,去了通信站,成了通信兵。通信兵好啊!雖比不上駕駛兵,但至少比步兵炮兵工程兵好多了。當時我們都是這麼想的。

下車後,我們一行被帶到了省軍區通信站的內勤站,內勤站是負責省軍區大院電話轉接和管理的。走進內勤站營房,發現這是一座白色歐式兩層洋樓,迴廊通道,拱形門窗,木質地板,站在二樓北迴廊,緩緩流淌的閩江一覽無餘,真是一個風水寶地。福州是“五口通商”最早的地區,通商後倉山區曾有十幾個國家在這裡建了領事館,因此這一帶外國洋房洋樓比比皆是。內勤站所在地曾是一座建於1845年2月的英國領事館。

軍旅生涯----烏龍江畔肖家道新兵連(一)

前英國領事館

樓前有一籃球場,最扎眼的就是球場邊矗立著一棵巨粗巨高的洋樹,樹冠筆直,樹葉深綠,在遍種榕樹的福州城裡,顯得鶴立雞群。當年我們誰也不知道此樹的來龍去脈。後來才知道的,這棵樹學名叫“貝殼杉”,又叫“貝殼杉王”。福州園林部門曾對它進行了測量和考證,樹幹直徑1.1米,樹高33米,樹冠幅100多平方米;1845年前後,由英國人引種,是我國引種最早的西方樹種之一。“貝殼杉王”國內非常罕見,據說與福州國家森林公園裡的“紅榕王”、五一北路同壽園中的“古樟王”、鼓山鼓嶺避暑山莊的“柳杉王”,被譽為福州“四大樹王”。那一年,種樹的洋鬼子估計早就沒了,洋鬼子們栽下的樹可是枝繁葉茂,蓬勃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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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殼杉

在內勤站二樓一間房間裡,我們男男女女20個人被召集到一起,聽一個30多歲的面孔黝黑的幹部訓話,後來才知道,這就是我們通信站的站長孫志勤。訓完話,我們幾個男兵被帶到通信站的站部領軍裝。站部在一座不高的小山頭上,名叫塔仔(崽)山。“仔”就是小的意思,塔仔山就是小塔山。我在塔仔山住了將近10年,既沒有聽說過塔仔山的來歷,也沒有找到小塔的任何蹤跡。我始終相信,這裡曾經有塔,否則不會無緣無故叫塔仔山。

領完軍裝回到內勤站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鮮紅的領章帽徽給裝在衣帽上。安帽徽容易些,縫領章可把我們幾個男孩子治住了。在家裡從來不做針線活,縫領章更是針線活中的“高大上”,忙活了半天不得要領。以至於我們中的一位把領章縫反了,縫到了領子裡面,穿在身上才發現露怯了。當年內勤站有一女的副指導員,長的眉清目秀,非常和藹,她看到我們這群新兵手忙腳亂的樣子,就過來教我們。在她的幫助下,我們很快地就把領章縫好了。對著鏡子我們仔細端詳,一顆紅星頭上戴,鮮紅領章掛兩邊,三點紅,非常奪目。在家裡,我們部隊的孩子也穿戴父親的軍裝軍帽,但沒有領章帽徽的襯托。今天,我們的軍裝有了貨真價實的領章帽徽,就是軍人了,就是大人了,從此,我們與老百姓和小孩兒的名頭徹底告別了。

當年晚上,我們就住在內勤站,說是第二天再去新兵連報到。從站部我們每人領到了兩套軍裝和一套鋪蓋。鋪蓋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一床4斤的薄棉被,一條白被單和一個包袱皮。沒有褥子,褥子要等下連隊才發。為什麼呢?後來才知道,部隊的褥子不像被子是自己的,褥子是公家的,只有等服役期滿的老兵復員後,老兵們上交的舊褥子再留給新來的戰友們。可想而知,當年的軍費開支是多麼的少、用的是多麼省啊!一床幾尺見方的舊褥子還得一代一代往下接力啊。天哪,當時可是一月份,是福州最冷的日子,這麼一點鋪蓋如何抵禦冬日晚間的寒冷呢!薄如蟬翼的被單鋪在又硬又涼的床板上,什麼感覺也沒有。好在從家裡帶來的毛衣毛褲能夠裹在身上,馬馬虎虎對付了一夜,一夜“團長”到天亮。廁所在大樓外,老兵告訴我們,晚上去廁所要把衣服褲子穿好了,因為內勤站有女兵,有異性的地方真不方便,不像我們電報站,晚上一條短褲就能橫衝直撞無人管。大冬天晚上的,又冷又黑,有尿也憋著,打死都不上。

第二天中午,在內勤站吃完午飯,我們4個男兵收拾好行裝,準備向位於五虎山下烏龍江畔的肖家道通信站新兵連出發。十幾個女兵留在了內勤站新兵班訓練,因為肖家道很荒僻,不適合女兵們去。我們的行裝非常簡單,身背一個揹包,斜挎一個軍用挎包,沒有水壺和雨衣,左手一個旅行袋,右手一個用網兜兜著的臉盆。這付行裝,即是當年我們的全部家當,也是那時候人們出門行李的標配。想起電影《集結號》,穀子地轉業到地方不就是這麼些簡單的行李麼。從倉山坐車到灣邊,然後乘坐擺渡小客輪,向肖家道駛去。

小客輪緩慢地行駛在烏龍江上,天空彤雲密佈,我們不免擔憂,看樣子快下雨了。果然不出所料,小雨不期而至。一個多小時後,小客輪靠岸,我們提上行李,跟著帶隊的老兵開始了艱苦的行程。從輪渡碼頭到肖家道新兵連大概有十幾裡的路程。天下著小雨,土路泥濘不堪,沒有雨衣和雨傘,幹淋著雨,我們5人步履蹣跚地行走在烏龍江畔的機耕道上。好在有軍帽遮著腦袋,開始我們還有說有笑的,一會兒,隊伍裡就鴉雀無聲了。背上的揹包越來越沉,手上拎著東西越來越重。荒郊野地,沒人幫你,自己必須挺住。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的,不知走了多久,終於,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我們看到了肖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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