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 散文:我的大姨

我有一個姨,比我母親大兩歲,別人一般稱大姨,但我卻從小就稱她為姨,姥爺姥姥就是這麼教我的。村裡有人說你“大姨”怎麼怎麼的,我還覺得不習慣。我沒有舅舅,就大姨和我母親姊妹倆。同樣,大姨家裡那些表妹和表弟們,稱我母親為姨,也不叫小姨。在這篇文章裡,為了閱讀方便,且稱我的姨為大姨。

散文:我的大姨

​大姨是一個平常的農村婦女,一輩子住在鄉下。今年大年初一,我和兩個弟弟去給大姨拜年,大姨盤腿坐在炕上,臉上溢滿了笑容迎接我們。大姨84歲了,身體還算硬朗,沒有別的毛病,就是很早就得了白內障,眼睛不大好使,稍一遠就看不清事。前些年,大表弟帶大姨到醫院做了白內障手術,雖然恢復了一些視力,但由於年齡大了,患病的時間又太長,效果並不很理想,但總算模模糊糊能看見眼前不遠的事了。

因是冬天,又是過年期間,大姨住在大表弟在村外開的板廠裡。平時,她自己住在村內的五間平房裡。大表弟當年結婚就在那裡。前幾年,大表弟開了這家板廠,就在院裡蓋起了幾間簡易的房子,跟媳婦和孩子住在裡面。一是為了方便板廠經營,二是為了看護廠子。大姨雖然年齡大了,眼睛又不濟,自理能力差,但是住在村裡的時候,一日三餐基本都是自己做,不願給大表弟添麻煩。大表弟也經常會把做好的飯菜送過去。只是在逢年過節和天冷的時候,大姨才肯讓大表弟把她接過來。大姨過生日的時候,也是在廠裡接待來賀壽的親戚朋友。

散文:我的大姨

問候了大姨過年好,在炕上坐下後,大表弟新沏了茶,我們就開始聊天。大姨雖然已經是80多歲的老人了,但是卻面色紅潤,沒有多深的皺紋,只是聲音有了些低沉和沙啞。大姨問候了我的父母,又關心我們兄弟們家裡的生活,一邊說,一邊高興地笑著,透著滿滿的親情。看到大姨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這麼好,我們都為她老人家高興。

那天見到的人,除了大表弟一家,還有二表弟。說起這個二表弟,很是讓人有些嘆息。我們剛進院子的時候,他正在屋門口洗手,看見我們來了後,蹲在那裡笑著打了個招呼,並沒有和我們一起進屋。我便讓大表弟去找他過來,表兄弟們借過年的時候好好聊聊。不一會兒,大表弟回來了,說二表弟自己呆在另一間屋裡不肯過來。“唉!拿不出門來,到不了人前面。”大表弟無奈地嘆息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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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表弟讓人不省心。倒不是他品行不端正,經常惹出什麼麻煩和亂子,而是他如今已經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卻還沒有娶上媳婦,仍然打光棍。二表弟長得非常魁梧,模樣不醜,脾氣也不算壞,在農村,論說早就娶妻生子,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正常生活了。他現在的樣子,很是讓人擔憂和費解。

大表弟的脾氣更像大姨,比較沉穩,話語不很多。二表弟更像大姨夫,說話嘮叨,有點碎嘴子。年輕的時候,兩個表弟都遺傳了大姨夫的基因,喜歡抽菸喝酒,而且煙癮和酒量都挺大。二表弟在城裡幹過廚師,接觸的女孩子不少,也挺會說話討女孩子歡心,但是不知為什麼,一直沒處上對象。後來投奔在東北的親戚,在那裡幹建築,十幾年還是沒娶上媳婦。當地很多家庭條件差、相貌不好看的男孩子去了東北後,幾年就能領回媳婦來,不知二表弟在那裡是怎麼混的。不僅如此,在外面闖蕩了這麼多年,他似乎也沒攢下多少錢。

散文:我的大姨

近兩年,二表弟又到了河南一帶,據說還是跟著人家幹建築。前年春節期間,親戚給他介紹了一個40多歲的離異婦女,對方有個男孩子,兩人只見了一面,去飯館吃了一頓飯,他就嫌女方太饞,又怕以後受男孩子的拖累,一口拒絕了。光棍的帽子摘不掉,二表弟似乎越來越封閉自己,內心難免自卑,所以不願意跟外人坐在一起,怕別人問起他的婚姻大事來臉上掛不住。二表弟的婚事,成了大姨最大的心事,提起來就滿臉愁容。我們就只好拿好聽的話寬慰她老人家。

要走的時候,大姨非要下炕送我們,我堅決不讓,大姨說:“那我就不出去了,你們弟兄三個慢走。”可是,當我走到車前要上車的時候,卻發現大姨出了屋門,小心翼翼地向我們這邊走了過來。我趕緊快步迎上前去,雙手緊握住她的一隻手說:“姨,不是說好了嗎?外面怪冷的,您就別出來送我們了。”大姨笑著說:“沒有事,我出來活動活動身子,順便送送你們。”看著眼前年邁的大姨,我的情感不能自控,淚水瞬間湧上了眼眶……

散文:我的大姨

我的兩個弟弟可能不理解我此時的心情和表現,覺得我的情感太脆弱。其實,跟他們不同,我跟大姨有著一種他們未曾經歷過和體驗過特殊的情感,這一情感甚至不亞於對我的親生母親。在我的心裡,大姨,可以說就像我的親孃。

我很小的時候,就到姥姥家了,那時大約兩歲半多一點,剛剛學會走路不久。離開父母到姥姥家生活,並不是因為家中貧困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而是我的姥爺姥姥在大姨和我母親先後出嫁後,兩位已經年近六旬的老人膝下孤單,想要一個孩子在身邊作伴,以享受天倫之樂。我沒有舅舅,就只好從他們的兩個閨女那裡想辦法。這樣,在我的大妹妹出生以後,我從十里之外的父母懷抱裡,來到了姥爺姥姥家中。那時,我還在牙牙學語,而且不記事。小小的年紀,命運就做出了這樣的安排。

散文:我的大姨

按說,大姨比我母親結婚早,應該有了孩子,說不定還有男丁,姥爺姥姥要外孫,也輪不到我。殊不知,大姨在結婚以後,生育上不順利,多年都沒有懷孕,俗話叫“不開懷”。後來想了個法子,先抱養了一個女嬰,並起乳名為“引”,是取“吸引”“招引”的意思,以圖吉利,盼著讓這個女孩子“引”來子嗣。事情還挺靈驗,女孩“引”也挺爭臉,不出幾年,大姨就生了我大表弟,又過了幾年,又生了我二表弟。因為他們都比我晚出生好幾年,因此命運的安排也就大不同。

到我記事的時候,覺得除了姥爺姥姥,最親近的人就是大姨。大姨家距姥姥家只有三里路遠,平時她經常回來,給姥爺姥姥送一些餅乾、糕點、油條、餃子、爐包之類好吃的東西,當然這些也是我愛吃的。在我的印象裡,大姨就像娘一樣,總是笑眯眯地,抱著我,親親我,讓我感到特別地舒服和溫暖。大姨的手很巧,自己炸的油條、煮的餃子、爐的包子恰到火候,酥嫩嫩、軟綿綿、香噴噴的,要多可口有多可口。因為住得近,保溫又做得好,這些東西送到這裡以後,還熱乎乎的,直接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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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大一些的時候,每年正月,姥爺姥姥就讓我到大姨家拜年。大姨家住著五間青磚房,在村裡算是好房子了,絕大多數人家都是泥坯房。大姨夫是個泥瓦匠,幹大工,到東北幹了好多年,掙了一些錢,回來後就翻蓋了原來的房子。大姨夫雖然愛抽菸喝酒、喜歡嘮叨,但是心腸卻挺好,是個熱心人。凡是村裡人有大大小小的建築活計,都願意找他幹,他自己不講工錢,讓對方看著給,從不嫌少,而且活計的質量還挺好。大姨夫對我非常親熱,愛高興地笑著輕輕地撫摸我的腦袋。大姨夫73歲時因心臟病和肺氣腫去世,他慈祥的音容笑貌至今令我非常懷念。

記得大姨給我的壓歲錢,每年都是一元,那個年代,一元已經夠多了,能買很多東西。一般人家都是給一角或兩角,大姨捨得給一元,是打心裡喜歡著我、寵愛著我。大姨家翻蓋了房子以後,手裡已經沒有餘錢了,還要供表妹表弟們的吃飯穿衣和上學,日子便過得緊緊巴巴。但是大姨給我錢卻一點不心疼,這是她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散文:我的大姨

某年暑假的一天,我聽說大姨的村裡晚上放電影,就約上同村的一個小夥伴,沒吃晚飯早早地就去了。我倆先到了大姨家,想從大姨家裡拿兩個凳子,看電影時坐著。到了以後才知道,原來消息有誤,放電影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大姨聽說我倆沒吃晚飯,趕緊給我們煮了麵條,還打上了荷包蛋,讓我倆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因為正在暑假裡,大姨就讓我和小夥伴住了下來,等到第二天晚上再看電影。當天晚上,大姨就讓大姨夫到姥姥家裡報了信,姥姥又跟小夥伴的父母說了,免得他們擔心。這件事我至今記憶猶深,恍如昨日。

大姨心地善良,性情溫和,尊老愛幼,妯娌和睦,友善鄰里。大姨孝敬公婆,就像孝敬自己的親爹孃,村裡人無不誇讚。大姨妯娌三、四個,大姨夫和她是長兄長嫂,大姨從不搬弄舌頭,惹是生非,幾家兄弟和妯娌們你來我往,互敬互讓,非常和睦,從沒吵架和打過仗。大姨和鄰居們處得十分融洽,凡事懂得忍讓,寧可吃點虧,從不賺人家的便宜,一輩子沒跟街坊鄰居紅過臉、鬧過矛盾。大姨愛她的孩子們和大姨夫,只要有點稀罕的東西,她自己捨不得吃一口,全部留給了孩子和大姨夫。大姨是真正的好女兒、好媳婦、賢惠妻子、慈愛母親、友善鄰居。

散文:我的大姨

大姨早些年就患上眼疾,因生活困難,沒得到及時、有效的醫治,病情不斷加重,這長期給她的生活帶來很大的不便和痛苦。但即使這樣,大姨從未抱怨過什麼,更沒有灰心喪氣,而是幾十年如一日辛勤操持著繁重的家務,和妯娌輪流侍奉著公婆,養育著三個孩子,忙碌著一家人的衣食住行,還要幫著打理地裡的莊稼,收拾拉回家的糧食,餵養家禽家畜。大姨這一生吃了太多的苦,確實不容易。好在大姨的兒女們都孝順。除了二兒子常年不在家以外,我大表妹和大表弟待大姨都挺好,大姨不缺吃、不缺穿,孩子們也不惹她生氣,操勞了一輩子,如今算是安度晚年了。

散文:我的大姨

因自己很早就定居城市,工作比較忙,距鄉下又遠,除逢年過節和大姨壽辰外,平時去看望大姨的時候並不多。有時給大表弟打電話問候一下大姨,有時託別人給大姨捎些點心、營養品啥的。前幾天,聽老母親說,大姨這段時間不大愛吃飯,怕她身體不大好,讓我抽時間去看看。我聽了以後心裡一直惦記著。因近日工作挺忙,便先給大表弟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大表弟說,大姨沒有什麼大礙,前些日子是因為有些感冒,所以胃口不好。現在已經痊癒了,一切都好,讓我們不要擔心和牽掛。聽了大表弟的話,我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但我還是決定近日抽個時間去看望一下大姨,畢竟大姨已經是接近90歲的老人了。親孃姨,親孃姨,大姨也是我最親的人,我要好好呵護和珍惜這份跟自己母親一樣的親情。

祝願我的大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幸福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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