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接到申霖的電話的時候，細細正在家裡翻箱倒櫃的找廢棄的舊毛線。
而電話另一端的人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問：“細細，你姐從北京回來了？”
細細從耳邊拿開手機，暗黑的屏幕一下子亮起來。
看著屏幕上確確實實顯示的是申霖的名字後，就“嗯”了一句接著找，絲毫不願意去想象電話那邊已經沉默的他在此時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
不想歸不想，但是細細的心裡卻是下意識的捋順了他這通電話的來意，大約，是向自己打探消息來了吧。
細細心裡苦笑，想安安生生的過個週末怎麼就那麼難呢？
01
申霖是姐姐的男朋友，二十七歲，比姐姐陳夭夭小兩歲，去年八月份剛從部隊退伍回家。
大概是因為在部隊待了些年頭，所以在退伍時得到了一筆不菲的退伍金，再加上他父母的些許積蓄，便火速在他家鄉的市區貸款買了房。
買房之後，他便經他大哥的朋友，也就是陳夭夭同學的介紹同姐姐相親見了面。
然後就開啟了很狗血的電視劇情。
他對陳夭夭一見鍾情。
每每想到此，細細總是會想起當初珈元用基因這個問題來打趣她的那些話。
而每一次，細細總是無法反駁，因為赤裸裸的現實擺在眼前，讓她不服都不行。
然後申霖又通過陳夭夭同學那裡瞭解到姐姐的態度，貌似是對他印像也不錯。
於是兩邊媒人一拍即合，就這麼著，兩人走到了一起。前後時間不過一個星期。
陳夭夭打電話跟細細說的時候，細細嗤之以鼻。
“姐，看這架勢，你那個同學是不是想著今年就能收個大紅包呢？”
“這……大概是吧，她沒有明說，不過看著像是那個意思。”
“那你呢？”細細問她，“你對他印象如何？”
“嗯……還不錯吧，”陳夭夭吞吞吐吐，“他除了比我小，倒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陳夭夭長得漂亮，學歷不錯，性格也格外溫柔，可就是因為太溫柔，天秤座那種優柔寡斷的性子在她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有許多的事，她總是拿不定主意似的，然而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細細可從來都不這麼認為。
02
自小在陳夭夭的光環下長大的她和陳方然，從來都不覺得陳夭夭是個心裡沒主意的人。
“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想說的？”細細問她。
以她對陳夭夭的瞭解，她能給她打電話詳細的跟她說起這個人，這件事絕對還有後續，沒那麼容易完結。
“他說過兩天來北京看我，問我有沒有時間。”眼見被細細點破，陳夭夭也藏著掖著了。
她之前不是沒有談過男朋友，甚至兩人都已經到了臨近結婚的地步，可還是分道揚鑣。
有些事她不是不懂，況且到了這個年紀也確實是要該考慮結婚的事情了。
她這兩年之所以甚少提起結婚的事，一是不希望細細傷心，二是不希望她因為那件事愧疚。
她知道，細細前幾天生日的時候，珈元他們曾經去找過她，她不知道細細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所以，她想確認一下。
“哦，既然他那麼大老遠的跑去了，你要是有時間的話就一塊出去玩唄。”細細有些無所謂的道，相親雙方見面吃飯這很正常，這些她沒必要特地告訴她的好嘛。
而她如今卻真的是打電話跟她說這件事，反倒是有些刻意的意思了。
03
“嗯，我是這麼想的，細細，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也來北京一趟吧，我想讓你見見他。”陳夭夭對她說。
“我的親姐，你能不能饒了我？這種鬼天氣能熱死人嘞，陳方然不是在北京呢嗎？讓他去！”
細細一聽斷然拒絕，因為在陳夭夭那好似平常的話裡，細細聽出了陰謀的味道。
“方然畢竟不方便嘛，”陳夭夭說話的語氣拉了長音，“你來北京，我帶你去歡樂谷玩，怎麼樣？包你滿意。”
“我恐高。”
“嗯，現在是九月份了，玩激流勇進一定很刺激，哦對了對了，好像歡樂谷一進門就是水上游戲吧，我想想啊～”
不顧電話一邊陳夭夭如數家珍般的介紹，細細拉長了苦瓜臉，“一定要去麼？”
“不來會後悔的。”
“那行吧。”
於是在下一個週末天，在申霖臨上車前打給陳夭夭的一通電話報備大概何時到站後，細細也動身去了北京。
儘管在陳夭夭的描述裡細細對申霖已經有了大致的輪廓，可是見到本人的時候，還是覺得有些不太一樣。
至少，跟她想象中在部隊待了許多年的人不一樣。
除了那走路直挺的身影，他的身上似乎沒有一點兵哥哥剛毅果決的樣子，反倒是細微末節處，處處體現溫柔。
走近餐桌時，幫陳夭夭拉開座椅；
知道陳夭夭腰椎不好所以特意將他的外套脫下來墊在她的腰後；
陳夭夭戴著隱形眼鏡，每當服務員上那噼裡啪啦的鐵板時，用手擋在她的眼前；
陳夭夭吃飯的時候喜歡喝白開水，一杯又一杯不停的喝，可從始至終她的杯子卻從來就沒有空過……
第一次，坐在陳夭夭的面前，細細像現在這麼沉默。
後來陳夭夭問細細，覺得他怎麼樣？
細細說“我不知道，看起來挺好，不過單就地域而言，爸媽應該不會同意的。”
“我也想到過，”陳夭夭的聲音在電話裡悶了悶，然後逐漸明亮起來，“不過，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呢？”
04
抱著這樣的心思，在交往兩個月後，陳夭夭向家裡坦白，說在外面談了一個男朋友，然後把具體的情況說了說。
果然不出細細所料，家裡人全然否決，沒有一個同意。
理由無外乎是兩家離得太遠，來回一趟太麻煩，如果受了委屈回不來也過不去巴拉巴拉的。
就這麼著，第一次提起以這種結局而告終。
一個月之後，陳夭夭又提及，還未說完又被細細爸掐著話頭按下，理由依舊同上。
第三次是年前，這一次還未等細細爸拒絕完，陳夭夭有些急了，
“就見見，撇開地域不談，你們就先見見怎麼了？這樣也不行麼？”託姐姐堅持的福，細細第二次見到了這個印象中體貼入微的男生。
許是因為照顧姐姐情緒的緣故，那天的餐桌上申霖表現良好，一頓飯吃的不可謂不愉快，可不知為何，似乎總是有什麼橫亙在中間。
申霖走後，陳夭夭整個年過得都興趣缺缺，假期一過，便怏怏的回了北京上班。
在這之後大概有一個月，她們沒有聯繫。
當陳夭夭再打電話給細細的時候，她只說，她要辭職回來。
細細問她為什麼？
放棄天北京優渥的工作環境回到這二線城市來？
細細聽見她說，“雖然我們兩家離得很遠，可是比起北京，卻是離得更遠，我要是回去上班，說不定爸媽同意的幾率還大一些。”
然後她又說，“我這段時間不想理他，他真的是還小，尚不清楚自己想得到什麼，去付出什麼。正好，也讓他冷靜的想一想。”
再然後，就是現在眼前的這種局面。
05
“細細，細細……”耳邊的電話傳來聲響，細細嚇得一驚，手中的毛線團掉在地上，然後快速的滾進了沙發底下的縫裡。
她趴在地上一邊費勁的掏著，一邊回問申霖，“怎麼了？”
“我喊了你許多聲，你那邊都沒有聲音，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出了會兒神兒，你說。”
“我想，我們明天能不能見個面？”
“見面？要帶姐姐一起麼？”掏了半天都夠不到，細細就索性起了身，一隻肩膀夾著手機，然後雙手使勁一拽，沙發與地板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別！別帶她……”一說到陳夭夭，申霖似乎就有種天然的緊張，“一會兒我把地址發你手機上。”
“呵。”細細聞聲笑了笑，在他掛電話之前說了一句，“申霖，不過是七八個月，我真不相信你對姐姐有多真心。”
當初，陳夭夭同她戀愛了六年的男友在即將步入婚姻禮堂的時候，因為趙文軒的那一場意外而要推遲婚禮。
可是那個男人卻死活都不同意，最終兩人六年的感情在結婚前夕而分道揚鑣，令身邊一眾親友唏噓不已。
這件事，家裡人都理解陳夭夭的做法，因為在那同一天，陳方然的婚禮也推遲了。
可是之後，卻是沒有人願意再提起。
那是一場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意外。
可是相戀六年，與趙文軒也同樣相識的，她當初那個準姐夫的做法卻是著實傷透了陳夭夭的心。
於是陳夭夭毅然決然的選擇分手。
或許，當初的事那個男人也有錯，可細細終究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有些可惜。
可是陳夭夭卻不認同。
那時，陳夭夭對她說，“大學時代的愛情，永遠都不如友情珍貴。”
陳夭夭還對她說，“尤其是一段感情出現分歧的時候，要走筆直大道還是荊棘小路，完全是由心而定。”
最後，陳夭夭說，“如果不能攜手共度風雨，別說六年，十六年的感情都是個屁！”
那是細細的記憶中，陳夭夭第一次說髒話。
細細也知道，陳夭夭那時那麼說，有很大的程度是在安慰她，安慰大家。
可是因為心底的偏向，細細竟也覺得，陳夭夭當時的做法沒有錯，反倒是那個男人有些不通情理。
你看，人心就是這麼可怕，仗著能維護自己在乎的人，就可以使勁的對別人薄情寡義。
06
申霖聞言頓了一瞬，只是道，“明天見了面再說吧。”
第二天，世紀大廈樓下的肯德基，細細到的時候，申霖已經點了兩大份超級全家桶等在那裡。
細細走近，放下了手裡的揹包拉開凳子坐下，環視了一下週圍投過來或疑惑或驚奇的目光，打趣著他，“點這麼多，你幾天沒吃飯哦？”
申霖勉強的笑了笑，伸手拿起一個雞腿，良久之後又放了下去。
細細一邊手指夾著薯條沾著番茄醬放進口中，一邊問他，“你怎麼來的？”
他看著細細，把全家桶朝她跟前推了推，答道，“開車。”
“哦，”細細回了他一個字，心中卻在暗暗的計算著，從他那裡到這，如果開車的話最起碼得四個小時。
當然，得走高速，並且全程最起碼保持在一百二十邁以上。
心裡有了數之後，就一邊吃一邊看著他。
細細這人天生就有一種毛病，不論是對誰，凡是事不關己的，她必定只作壁上觀，頗有些看熱鬧的嫌疑。
或許是細細這種怡然自得的盯著他讓申霖的心裡有些發毛，很快，他的神情開始顯露出不安。
“細細，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事想要你幫忙，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你爸他……”他沒有再說下去，他想細細定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是，”細細接過他的話茬，“我爸不同意。”
“……”
“其實不僅是我爸，我姑，我姑家哥，我姑家姐，甚至是我姐夫都不同意。”
“還是因為離得遠麼？”他低了低頭，“其實也不算太遠的吧……”
是，要是細論起來也不算太遠，畢竟開車四個小時，高鐵也不到兩小時就能到。
“那你姐呢？她說這個月忙著辦離職，一直不肯接我的電話，你家裡人那裡，她也沒說過什麼麼？”
細細笑了笑，“你這是在埋怨我姐沒有在家人面前給你說好話麼？”
“我……”
畢竟這也才第三次見面，他似乎也沒料到細細會這麼直白的戳穿他，一時間有些語塞。
“申霖，你真的是該慶幸，我家人不同意只是因為你離得遠，而不是因為其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
“春節後，姐姐跟你回了趟你家對吧。”
“是。”
“你家裡人對姐姐印象如何？”
“我爸媽很滿意，叔伯嬸嬸們也都覺得她很懂事。”
“這就是了，”細細拍了拍手，拿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上的油，“兩個人在一起，見雙方家長並且取得對方父母的認可本就是各司其職，
既然你的父母很滿意，那麼她的那份盡心就已經做到了，剩下的就是看你如何讓我的家人也同樣點頭同意讓你們在一起，並且結婚。
你要取得的這份認可，不是靠她在我家人面前說和就可以。”
“……”似乎是從未聽見這樣的言論，申霖坐在那裡不說話。
“我們家一向男多女少，老爸姑姑們又向來疼愛姐姐，如果你拿不出讓他們安心的理由，爸爸是不會同意姐姐嫁到跨市又跨省的地方去的。”
申霖依舊在那裡坐著，而細細卻已經起身，準備抱著那兩大桶油炸食品要出門了。
07
“姐姐雖然溫柔的有些溫吞，但卻是個相當拎得清的人，
她大概也想到了，如果你連我家裡人這一關都過不了，那麼千里迢迢的跟你到一個她從未去過的地方去生活也不會幸福的，
我想，她不接你的電話大概就是在看你究竟有沒有勇氣去面對吧。”
一個人抱著兩大份超級全家桶的確有些吃力，不過想著今天一整天的餐點有了著落，細細還是拉了拉肩膀上的揹包帶，出了肯德基的大門。
剛坐上回家的公交車，陳夭夭的電話便打了過來，“細細，申霖說這週末要來家裡拜訪爸媽，你開車回來的時候順路去車站接了方然他們也來。”
“週末啊……”細細坐在座位上讓兩隻桶在她的腿上排排坐，
“我這週末有事兒，回不去了，申霖我又不是沒見過，爸媽同意就好了。”
隱約的，聽見自家老爸在電話那頭咆哮，“啊？沒時間？她怎麼就沒時間了？大週末的能忙什麼？這麼大的事兒她都不回來，她想上天啊是怎麼著？讓她回來！”
細細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又聽見陳夭夭在那頭說，“好了別理咱爸，他又喝高了，那你在外邊注意點，好好吃飯，別亂吃零食，不衛生。”
“好，我知道。”
剛掛了電話，申霖的短信便進來，細細，謝謝你能告訴我這些。
細細回他，謝謝你的超級大份全家桶。
然後，她又給他發了一條：加油，未來姐夫。
-完-
本文作者：
妖孽，「格物邦」自由撰稿人，一個93年的北方水瓶座妹子，不溫婉，不古典，不淑女的三不少女。本期主播：靜，「格物邦」簽約主播，代表作品：《細節成就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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