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 赤腳財神因禍得福(民間故事)

做過上海總商會會長的虞洽卿,名和德,後來人稱“阿德哥”。這位大亨早年發跡非常具有傳奇色彩,傳說他常常能因禍得福。

赤腳財神

1881年,15歲的虞洽卿已經長成一位翩翩少年,經族叔虞慶堯的幫助,來到上海瑞康顏料行學生意。據說他初到上海就下雨,於是把母親精心縫製的一雙布鞋揣在懷裡,赤腳進店。一進門,由於地上濘滑,且鄉下孩子初到大碼頭,不免心慌意亂,腳一滑,跌了一跤,手腳朝天,活像“元寶”。瑞康老闆奚潤如見了,連忙起身把他攙起來,仔細打量著這個鄉下孩子,竟要了他做瑞康的學徒。

原來,奚老闆在前一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位貴人登門。那位貴人,長面闊嘴,和虞洽卿頗為相象。而虞洽卿進門就跌跤,手腳朝天,又像“活元寶”。“活元寶”滾進門意味著財神進門,做生意的人豈不高興。老闆認為虞洽卿便是應夢的人,便把他留下了。

歪打正著

轉眼間,虞洽卿在顏料店學徒三年,雖然對顏料能分得了紅黃藍黑,但對外國顏料包裝箱子上的洋文卻一字不識,跑洋行進貨就輪不到他。早年他只讀了三四年私塾,後因家貧輟學。他眼看師兄弟當跑街、賺回佣,白花花的洋鈿分得不少,心中十分羨慕,就抽空到青年會補習英文,以便日後有機會能當跑街。

一天,老闆吃過午飯,坐在店堂後進的房間裡吸水煙養神。忽然門一響,虞洽卿推門進來,叫了一聲“先生”,便立在旁邊不講話。

老闆知道這小子有事,便問:“阿德,你有啥事體找我嗎?”

虞洽卿囁嚅半晌,才嘟起嘴說:“先生,和我差不多時間進店的師兄弟,您都派他們跑街到洋行裡進貨。我知道他們懂得洋文,只好讓他們去。如今,我已抽空在青年會學了半年洋文,也能和洋人打交道了!”

老闆曉得他想當店裡的跑街,碰巧原來那個跑街被另一家洋行高薪僱用,空缺倒是有一個。“是不是用阿德呢?”老闆有點躊躇,這是出去與外國人做生意,非比一般啊!但當看到阿德胖胖的臉兒,不由想起他初來上海時那個“活財神”的故事……是啊,財神賞賜發財,發財要靠“財神”。於是老闆決定讓他去,主意一定,便好言安慰說:“阿德,你別急,一個師兄已另有高就,下次外國輪船到就讓你接手。現在,你先熟悉一下進貨手續。”

阿德聽說派他當跑街,心中自然高興,謝過老闆,就趕快去請教那師兄。師兄問他:“你懂得德文嗎?我們做的生意主要是和德國洋行打交道。”

阿德不知道英文和德文到底有什麼不同,他呆了半晌,就說:“洋文反正是愛皮西地,英國話和德國話恐怕就像咱們家鄉寧波話和紹興話,也大致差不多,我想不要緊。”

那師兄一聽,知道阿德全都外行,心裡暗暗好笑。但這個人門檻精,再加上對原來的老闆有意見,有心想調排一下,就對阿德說:“你講得也有道理。其實做這行生意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待洋行的顏料船一到,你就隨著買辦到船上,用粉筆在顏料箱上標明店號,便算你訂下了。洋行自然會開賬單過去收錢,等店裡付了款,馬上可提貨了!”阿德信以為真。

不出兩月,德國洋行通知有一條顏料船已停靠在十六鋪碼頭,各家可前去看貨訂購。老闆就吩咐阿德去辦理。

阿德到了德國洋行,買辦知道他是新來的跑街,就把他介紹給德國人。德國人一開口,阿德竟沒有一句聽得懂,這下他慌了。可是,為了面子,他又不好說自己不會德文,只是亂點頭。德國人被弄得莫名其妙,買辦看出阿德對看樣購貨是外行,決定趁機把船上那些難銷的大紅、烏青、深紫顏料都塞給他。於是,買辦帶阿德到十六鋪碼頭船上裝滯銷貨的艙位,也不講明那些顏料的色澤,只說:“這都是老牌德國貨,請虞先生挑選,要的就用粉筆標明寶號,敝行就開單發貨。

阿德看看箱子上的德文,也不知是紅是藍,他想,反正內行充到底,就接過買辦遞來的粉筆,將這艙內的顏料箱標了三分之二。買辦心裡暗喜,表面卻不露聲色,恭維道:“虞先生真有做大生意的氣派,出手不凡,將來寶號肯定財源茂盛!”

阿德也不回答,就匆匆告辭。一路上,他邊走邊想,越想下腳越虛,尋思道:“這次肯定闖禍了,反正老闆饒不了我,還是趁早滾蛋!”

老闆不見阿德回來報告標貨的經過,正在納悶,賬房卻送來一張訂貨單子,是德國洋行通知付款提貨的。老闆一看進的顏料只有紅、黑、紫三色,而且數量大得驚人,價格近萬元,差點氣昏過去。但這是店裡跑街訂下的,做生意要講信用,豈可反悔!他回頭想去找阿德,豈料阿德竟不告而別,偷偷逃回鄉下去了。

阿德回到鄉下,沒有對母親說明事情真相,每天渾渾噩噩,只吃飯、閒逛、睡覺,這樣過了三四個月,上海也沒有信息傳來。這天他吃過午飯,覺得有些疲倦,便爬上床打個盹。矇矓中,他聽見門外人聲雜亂,有人說:“阿德就住在這裡!”接著,又有人喊道:“阿德,上海老闆帶人來看你了!”

阿德瞌睡未醒,還以為是上海老闆抓人來了,不禁大驚失色,想逃也來不及了,只好爬起來在屋中坐著。房門開了,老闆和店中賬房先生一齊進來。奚老闆滿面春風,笑容可掬,走近後又十分親熱地說:“阿德,你在家呀!”阿德看看老闆臉色,心裡捉摸不透。

老闆坐下來說:“阿德,你確實有膽量,以前我錯怪了你。這次店裡發了一筆財喜,所以我回家修祖墳,順便邀你回去。今後店裡要多多借重你了。”

阿德一聽,疑惑不定。賬房先生就將經過情形,仔細地告訴他。原來,自從阿德標貨的輪船進口以後,歐洲發生了戰事,外輪停止向遠東行駛,顏料突然斷檔。尤其紅、黑、紫染料是染布的底色,有些店由於進貨不多,幾乎無庫存。只有他們這家店存了幾百箱,一下子成為緊俏商品。老闆就趁此機會,把顏料的價格翻了兩倍,脫手半數,竟然大獲其利,不但欠債還光,還賺了個對本對利。現在,老闆手頭還有半數,暫時剎車不賣,想要藉此來壟斷市場,賺更多的錢。正因為這樣,老闆喜出望外,將一切歸功於阿德,真的把他當成了“活財神”。於是,老闆決定趁這次修祖墳之便,要把他恭請回店。

阿德聽了賬房先生的話,才恍然大悟,連忙殺雞宰鴨,款待老闆,並約好日期和老闆同船回上海。

聰明人自然明白,老闆恭請的阿德並非什麼“活財神”!這種得利,完全是由於時局變動造成的。

巧釣“大魚”

這次進顏料反賠為盈以後,虞洽卿逐漸懂得一些經商的秘訣。過了幾年,他離開顏料店,給幾個外國商行做買辦,經營的也不僅僅是顏料,大豆、桐油、絲、茶的出口和西藥、五金、軍裝的進口,都插一腳賺取佣金。佣金十分豐厚,出口是百分之二十,進口是百分之十。這時他不過二十歲上下,已發了大財,買下花園洋房,進出用華麗的馬車代步,成為租界內第一流的富商了。阿德做生意已非當年的吳下阿蒙,確是有些手段。

清末,清政府改練新式陸軍,採用歐美軍隊的服裝,但那時我國的新式服裝裁剪業尚未成氣候,因此都是向國外大宗訂購現成的軍裝進口,分發給部隊穿著。所以,洋行經營軍裝,也是一宗賺錢的大生意。各洋行買辦對清政府派來採辦軍裝的官員都十分奉承,想方設法接到上海最豪華的旅館住下,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因為只要接到一筆軍裝生意,至少上萬件,利潤十分可觀。

這年,清朝北洋軍派一名大官到上海採辦大批軍裝,據說是一筆起碼有三四十萬銀元的大生意。消息一傳出,上海各洋行的買辦無不爭先恐後去見那大官。不料,那大官卻厭惡洋行的買辦,說他們是吃裡扒外的空手人,要自己和外國人直接打交道,所有來者一概不見。

這可難煞了許多洋行買辦,如果這名朝廷官員真和外國人直接掛上鉤,豈不是一筆大生意落空!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接近此人。

阿德這時已是一家德國洋行的大買辦,他聽說這件事後,就派人去打聽那大官的每日行止。次日,派去的人向他報告,那大官每天下午一定會坐馬車去市內洋行打聽軍裝行情,但因他不願和買辦打交道,買辦都暗中搗鬼,使他迄今沒有見到一個外國洋行的大班,所以採辦軍裝的事還沒有頭緒。

阿德聽了忽然想出一計。他問明那大官走的路線是從一品香大旅社出發,沿四馬路(今福州路)去黃浦灘(今外灘),時間總是在下午二三點鐘。阿德又問明那輛馬車的形狀,隨即吩咐家中車伕把自己那輛十分精緻的馬車準備好,在下午二時左右,便乘車來到路口等候,並吩咐等那大官的馬車過來時,聽他號令行事。

不久,就見那大官的馬車遠遠駛來。阿德吩咐車伕,你用力鞭馬,快向那大官的馬車撞過去,要把車外面的一切裝飾撞壞。車伕一聽,有點遲疑。阿德說:“你快去撞,一切有我!”

那大官正在車中打瞌睡,忽然聽到自己的車伕驚叫:“不好,過來的車馬受驚了,撞上來了!”

那大官一驚,忙叫:“快停車!”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轟隆”一聲,那大官在車內跌了一個跟頭,兩車已相撞。雙方的車都停住。那大官驚魂方定,走下車來一看,自己的車被撞得車燈粉碎、油漆掉落,不覺大怒,正要上前來交涉,只見那邊車門開處,走下一位衣著華麗的青年人,趨前向他行禮:“實在對不起,小輩這匹駕車的馬買來不久,烈性未馴,把大人的車撞壞,追究起來完全是小輩的過錯,理應賠償。請大人留下尊名,明天小輩將賠償的馬車送上。大人請恕罪息怒!”

那大官見眼前的青年彬彬有禮,答應賠償,氣已消了一半,但他尚在懷疑: 對方會不會耍滑頭?阿德知道他不相信,於是抽出一張名片,說:“小輩虞和德,家住虹口海寧路。大人如今天還有公事要辦,就先坐我這輛車去,我明天再親自上門賠車!”

那大官見阿德如此謙恭知禮,十分高興,就上了馬車,並熱情地揮手告別。

阿德覺得自己的計劃已完成一半,第二天就買了一輛顏色深紅、車燈把手都鋥亮的新馬車,要車伕空車駕駛,自己僱了一輛“野雞馬車”(當時對出租馬車的俗稱)跟著,駛到一品香大旅社。阿德先遞進名片,那大官立即將他迎入客房。阿德說:“昨日撞車使大人受驚,今日特來謝罪,外面一輛新馬車已送到,請您過目。如果中意,就請收下。小輩還備了一點薄酒為大人壓驚,也算是賠情!”

那大官這次南來,有人告訴他上海小滑頭很多,要小心防備。如今見阿德如此知禮數、講信義,心裡暗道:“這真所謂‘十步之內,必有芳草也!”

酒席上,那大官問阿德做什麼生意。阿德這時才告訴他,自己是一家德國洋行的大買辦。那大官聽了,表示惋惜:“虞兄,你這樣篤實的青年朋友,為什麼要在洋人手下擔任此職呢?”

阿德哥覺得時機已到,就煞有介事地對那大官說:“大人有所不知。洋行的買辦也賢愚不齊,有的是靠洋人牌頭來欺騙中國人的,這種人我也看輕他。然而,上海是五口通商的大碼頭,一向華洋雜處,當今朝廷也和世界各國通商。我在洋行做事,不過是替兩者溝通溝通。我是大清子民,儘可以‘身在魏闕,心存漢室,也即‘手臂彎進裡,拳頭打出外。這就是我的宗旨,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那大官聽了不由連連點頭,覺得有理,這時他已有了三分酒意,就說:“不瞞虞兄,兄弟這次就是奉派到上海為新軍採辦一批軍裝,我恐怕那些吃裡扒外的傢伙坑騙,因此發誓不和買辦打交道,直接找洋行大班,可到現在還沒有頭緒。不知你們洋行經營這貨嗎?”

阿德一聽,實在開心,“大魚”果然上鉤!但他表面上仍裝得十分老實,說:“小輩的洋行就是經辦這項生意的。大人曉得,德國陸軍世界稱雄,而且北洋軍也是德國教官教的。明天我就陪大人去見敝行大班,看樣面談好了。”

就這樣,在眾買辦欲取不得、欲罷不能的情況下,阿德接下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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